有无形的东西牵引住了她,那是她自己为自己上的枷锁,她想,这辈子是她自己将自己困住了。不管怎样,她都舍不得松手。
叶智宸就是她今生的劫,她与他之间的纠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是逃不开的。
而她与江城默,却早已成为过去。
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所以此刻,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江城默:“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江城默慢慢敛了笑容:“我听说你过得并不好,盛薇,叶智宸不可能给你幸福,请你跟我走!”
近两年来,他一直听说叶智宸待她冷淡疏离,无奈两军交战,他一直找不到来见她的合适时机,乘着这次外国调停,局势稍微稳定一点,他就再也按捺不住,来到宛城找她。
盛薇没有犹豫,径直摇了摇头:“我过得很好,那些传言只是别人在兴风作浪。何况,我早已嫁作他人妇,好或不好,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她看着他,一双明眸清澈见底:“你快些走吧,如若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冷静,叫他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眼神几近破碎:“为什么到了今天,你依然不肯跟我走?如今,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我手中的军队,也足以护你周全。我豁出命来见你,只想要你跟我走,为什么,你还是不肯?”
他的手劲大得叫她疼痛,看着他眼中的沉痛,她露出一抹清绝的笑容:“我不跟你走,并不是你不够强大不够好,而是因为,我不爱你。”
他那琉璃色的瞳孔一缩,不可置信一般地看着她,声音发着涩:“你不爱我?”
她并没有逃开他的视线,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或许爱过,但是那只是情窦初开的梦。现在我爱的是叶智宸,那个男人,才是我今生,发自肺腑、最刻骨铭心的爱。我已经将整颗心都捧上献给他了,收不回来。所以,你忘了我吧,不要再来找我,尤其是在这水深火热的战乱中,别再来宛城。”
外面起了风,山间的树木阴翳里,玻璃上只有树木幢幢的影子,如同冬天里冰裂的雪花烙在窗上。他的脸在晦暗的光线里也是不分明的,他心中有纵横的伤痕,几乎在瞬间就迸发出令人窒息的疼痛。
他以为他听错了,她怎么可能爱上叶智宸?可是提到叶智宸的时候,她眼中浮现出的深深迷恋与绝美微笑,又叫他不得不信!
他一直以为,当初她被迫嫁给叶智宸,牺牲在豪门政治的联姻中,她会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将她带走。
这几年,他拼了命地变强,从原来人人瞧不起的落魄书生,成为现在乾军的最高统领。他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军事院校毕业的学历,要有今天的成就,可想而知要经历多少波折与磨难。
可是,不管身处多么艰难、多么危险的境地,他从来没有放弃。她那双明亮的眼眸,就是他永不止息的动力!只要一想到她还深陷在如履薄冰的漩涡里,他的心便激荡出一种奋勇。
他知道,要找回她,唯有变强、变强、再变强!
如今,他手握着半壁江山,终于回来找她了,结果竟换来一句,她不再爱他了!这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大笑,笑自己的愚蠢与痴狂。
风吹动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细碎的阳光中,江城默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就此刻入脑海中一般。
他这样不顾一切地来,她却不能不顾一切地跟他走,多么的悲哀?
可是,这辈子,他却唯独爱着她,前途是漫漫的未知,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也要与叶智宸拼到底!等到他将宛军彻底击败的那一天,他会再回来找她!
他的声音低微得如同梦呓:“盛薇,天黑下来我就要走了,你能不能陪着我,就两个钟头?”
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快刀斩乱麻,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她也应该早点回家去,所以她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与你说方才那些话,话已说完,我也该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神色痛楚不舍,却还是别过头去:“来人,送苏小姐回去!”
他背对着窗站着,直到她离去,他也未曾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要制止她离开。
因为要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宛城去,所有一路上汽车开得极快。山路依然蜿蜒,只见对面似刀劈斧削一般,下方便是万丈悬崖。而西方无尽的虚空,浮着一轮落日,山下一切尽收眼底。四面是呼呼地风声,人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微茫的草芥,只有那轮落日,褶褶地照耀着那山下遥远的软红十丈。
车子在宛城西边的街角停下,盛薇步下车,脸上的神色依然淡然冷静。街上电车与行人来来往往,她缓缓地往前走。看着自己熟悉的环境,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她只当今天的一切都未发生。
盛薇不知道,就在她下车时,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双傲慢的满含阴冷的眼眸,已经盯上了她。
叶智宸从常州回来,家里已经吃过饭了。原来这叶府上,念书的念书,工作的工作,外出的外出,头齐脚不齐,吃饭的时间,就不能一律。叶夫人索性就解放了,大家要一块吃便上大厅,不想一块,就自己酌定,也可以分别叫厨子做。
叶智宸吩咐仆人:“叫厨房将饭菜送到房里来。”一面说,一面站起来,正欲往自己的房间走,旁边的电话骤然“叮铃!”作响。他接起来,原来是副官何继楠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