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陆渊敲敲门,露出了日常标准微笑。儒雅风流之姿,向来多得教职员工宠爱,一屋子的老师轮番同他打招呼。
他一一回应,末了,才走到最里面,对桌子后面的女老师问好。
那女老师约莫五十多岁,生得男儿一般的剑眉鹰目,只一抬眸,便令人望而生畏。
“秦老师。”他的语气颇为恭敬,让黎元淮也紧张了起来。随之望过去,与那老师四目相对。
殊不知,这一望,也就奠定了未来两年中,师生两人的相处基调。当下,她便被那双厉目唬得冒了一层虚汗。
陆渊轻声说了句:“没事儿。”
“嗯。”她点头,忽然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拉着晏飞白一起来的。
以前光听他抱怨他的班主任有多狠多严厉,黎元淮也只是笑笑,心想着再严能有师父严?而后转过头就忘记了。
她也没曾想,有天自己也能犯到这位狠出了名的“秦老狠”手里。
就黎元淮在台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遇上再狠的对手也没在怕的,可唯独被她这么一瞪,就傻眼了。
在心中感叹着:原来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比师父还可怕的人,就这么悄然出现了,真叫人防不胜防啊。
“黎元淮?”秦老狠从花镜上方看着她,目光犀利冷漠,看得人心惊胆寒。
她站得笔直,不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
“嗯,是。”
秦老狠默默盯了她老久……
时光一分一秒过去,她在那目光下是越来越胆怯,越来越畏缩。
“我还挺喜欢你唱的《三娘教子》,上回儿童节的时候,我带孩子去过。”秦老狠忽然说,“也算是资深票友了。”
黎元淮嘴角抽搐……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
“啊,呃,谢谢老师……”她笑得萌萌的,务求不能讨嫌。
“以后还唱吗?”秦老狠丝毫不为她笑容所影响,还是那副可怕的样子,又问。
“嗯,还唱。”她如实回答。
秦老狠点点头:“你奶奶跟我打过招呼了,每天下午都要去陆老板那学戏是吧?”
“嗯。”
“对,别荒废了。”她低头,将桌子上散乱的东西一一叠起,然后捧在怀里,站了起来,“但是你既然已经过来了我的班级,家里对成绩这一块,肯定有要求的,是不是?”
“啊,是。”
应该是吧……
虽然妈妈的原画只是:你这个年纪,就应该轻轻松松的玩,何苦天天困在戏校里?去吧去吧,去尽情的玩耍吧!
她看着秦老狠的脸色,觉得如果如实相告,这老师大概会,打她吧?
“我会关注你的。”秦老狠最后说:“走吧,上课了。”
黎元淮跟在她身后,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怎么怎么?被选中的女孩?
路过一个年轻些的老师时,那老师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
好帅啊,可真帅啊。她也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不由的想入非非起来。
原来,上学是这么好的吗?
*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传出比别的班级都要整齐的晨读声,是《阿房宫赋》,黎元淮早就背过了。
还好还好,还有一门科目是她擅长一些的……
秦老狠一进门,教室里立刻安静了,所有人齐刷刷的望过来。黎元淮跟在秦老狠身后,一一回望着那些好奇的目光。
在这些目光中,她准确的找到了那双总是淡漠至极却十分熟悉的眼睛,对他眨了眨眼。
晏飞白冷冷淡淡,回给她一双白眼。
她撇撇嘴,以为他是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了。
话说,她也是真的难做啊。
从前不知道晏飞白的心意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她以后要怎么和张奇峰相处呀?
大家都是一条街上跑来跑去的发小,遇到这种情况,可真是让人头疼头疼。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容后再叙。
“高一一班,四十九个人,五十个位置,今天满员了。”秦老狠将东西放在讲桌上,对黎元淮说:“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语气态度,活像是在说:“呐,认个错吧。”
于是乎,黎元淮诚恳的弯了弯腰,然后自我介绍。
“大家好。”她比寻常姑娘都挺拔纤瘦,笑容也清新自然,模样生的更是好看,想不抓住大家的好奇心都难。
眼见一群男孩子眼馋的目光,晏飞白和陆渊,同时皱起了眉。
黎元淮一脸阳光灿烂,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本着京剧演员的骄傲,四平八稳中气十足的自我介绍:“我叫黎元淮,是从凤城戏曲学校转学过来的,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下去。”
说罢,看向教室里唯二的空位。
两个空座位都在最后一排,一个在陆渊身后,一个在晏飞白身边。
无论往左还是往右,两个位置永远隔着三排的位置,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最远的距离吧?恒定的、不会改变的距离。
陆渊眨了眨眼,笑意温柔。
“挑个位置去坐吧……哪个都行。有个同学休学了,不一定回不回来。”秦老狠说完,平淡地看着她。
黎元淮应了一声,一点没犹豫,直奔陆渊而去。
亏得张奇峰刚给晏飞白腾出了地方来,准备让他好好发展地下恋情的,这角儿可倒好了,蹦蹦哒哒跑到人家陆渊后面坐去了,把她家醋缸晾在一边。
拜托,这个酸劲儿的,他哪怕坐在前桌都已经闻到了好吗?
张奇峰唉声叹气,趴在新座位上,恨铁不成钢。
然而,回头的瞬间,忽然扫见新同桌红润润的脸颊,看着倒是挺好看的,还真比晏飞白那厮的冰山脸可爱多了……
张小少嘴角勾起,笑意慢慢爬上眼角。
要是在临行前,能给自己搞个初恋,似乎也是蛮不错的。
嗯嗯,不错不错。张奇峰笑得跟朵花似的,不怀好意的搓搓手,吓得人家小姑娘连头都不敢抬了……
同有了意外收获的张小少相比,后面的晏飞白,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眼见着陆渊回头跟自家孩子笑得温润如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太好看了,就是糟歹人惦记……
晏飞白只看了一眼,然后便赌气似的,死死盯着黑板,镜片后的那双让黎元淮爱得要死的含情目,此刻好像激光射线一样,恨不得把黑板盯出个窟窿来。
一向以激光视人的秦老狠忽觉后脊发凉,疑惑地回过头来,四处去寻找那道令她无比熟悉的目光。
与此同时,那边厢,黎元淮身边一直在趴着睡觉的同桌,悠悠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