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浩用袖子捂住口鼻,强忍着恶臭观察着下面的惨状。黄四蹲在厨房的墙角狂呕不止,把刚刚王媒婆赏赐的粥全吐了出来。
陆云浩用手里的火把在下面扫了几下,仔细观察确认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默默的合上了地窖的铁门。
黄四颤颤巍巍的扶着墙站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吐的了,他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厨房门口,擦着嘴角问陆云浩
“少爷,这……”
陆云浩走出了厨房,看着寂寥的院子长叹一口气,“是灭口”
“这未免太狠毒了……看那些……”,说着黄四的脑海里又复现出了地窖里的景象,一股酸流再次翻了上来,他赶紧捂住嘴不再回想。
“这就是徐扬啊,滴水不漏,看景象死了应该有半个多月了,也许彭展刚刚到京城徐扬就在准备清理这些人了”,陆云浩脑海中全是徐扬的那副嘴脸,奸诈狡猾还心狠手辣,是个非常难以对付的对手。
“少爷,不必在验尸勘察了吧……我实在是……”,黄四面露痛苦之色,他实在是不想再看第二次了,即使自己做乞丐时见过无数的白眼、怒骂,被各种街头巷尾的惨淡打击过,但这种惨绝人寰的景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陆云浩摆摆手,迈步向前,“不必了,既然是灭口,我们又心知肚明是谁干的,还是把重点放在这个宅子里吧”
陆云浩和黄四在书房里花了很多的时间,书房内被翻的一片狼藉,书籍笔墨散落一地,像是被劫匪打劫过一样,陆云浩几乎是将每本书都捡起翻看,像是想找什么东西。
黄四看内容帮不上忙,只得帮陆云浩将书一本一本的捡起摞在案桌上归在待选区里,捡完了就躲在一边直愣愣的站着,扫视整个书房。
陆云浩走马观花的看着,若有所思,但每一本翻开后的内容都让他感到失望,心情略微烦躁时不经意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黄四。黄四正在认真的观察着整个书房,书房装潢的非常富丽,桌椅板凳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地上的茶壶碗杯也是景德镇烧制的优等瓷器——可惜这时已是一堆碎片。屋中的房梁门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还是用的金粉上色,保不齐就是纯正的黄金研磨而成的,帐布帷幔和地上铺的毯子也是江南纺织局出产的上好布料,质地厚实紧致,绣着福利的金丝雀和花朵,抛开整个宅子,单就这件书房都价值千金。
陆云浩见他看的出神,轻轻的打断了他,“你不认字吗?”
黄四被拉回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认字,从小没念过学堂”
“自己的名字会写吗?”
“也不会”
陆云浩轻叹的摇了摇头,“等差事办完回京了我请师傅教你读书认字,无面卫探查搜集情报,常常要弄清奸臣党羽写的啥说的啥,哪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呢”
黄四点点头,眼神中喜悦了起来,“是,我一定好好学!”
陆云浩点点头,没有回复他,继续低头翻看书本了,黄四走到了他的身后,看他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动几下就丢掉换下一本,心生疑惑
“少爷,您这是嫌这些书…………都不好看吗?”
陆云浩被这句话逗到了,他笑诧的转过头来,“你以为我在这看书学习长学问呢?”
“那您是………………?”
陆云浩又好气又好笑,他把手里的书卷起来照着黄四的脑袋来了一下,“猪脑袋,我在找证据啊”
“证据?什么证据?”
“彭展与徐氏父子暗中勾结来往的证据”
“可是这书中能看出来什么呢?”
陆云浩又拿起一本翻起来,“朝中大员往来书信说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都会有所保留,尤其是对于彭展,他是一颗棋子,所以必须做好被遗弃的后手,书信账本类的东西是证据,也是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法宝,有了这个东西就不会被轻易划为弃子,总有能苟活下去的靠山”
“所以您是在找彭展和徐氏父子往来的书信和账本吗?”
陆云浩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黄四好像懂了
“那少爷,你告诉我书信账本都长什么样子,我帮您筛出来”
陆云浩摇摇头,“只是侥幸心理,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疏忽遗漏下来的,徐扬做事谨慎,不会摆着这些东西等我们来找,肯定早就处理干净了,不然”,说着又扫视了一下这满地的狼藉,“这书房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说着陆云浩又随手拿起了一本书,这书封面赫然写着:《春宫典籍》
陆云浩迟疑了一下,但是想起朝中大员很喜欢将关键证据藏在这看似荒诞淫邪令人想不到的地方,于是还是仔仔细细的翻了起来,
这书不仅仅用语言详细描述了春宵一刻的肢体动作,甚至还配上了栩栩如生的图,没翻看两页就让陆云浩觉得面红耳赤,他虽然已二十有九但还未婚配,不曾有过男女之事,可这书还是得耐着性子看下去。
黄四悄悄瞟了一眼,惊奇的发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这个时候居然在看黄书,内心一阵坏笑起来。
这本书真是好人做到底,书的结尾甚至附上了好几页的药方,在制作方法的最后还清晰的注明:江湖绝方,似神仙享,房事尽兴,悠久绵长。陆云浩气恼的把书直接扔在了地上
“朝中大员天天在书房里都在看些什么??”
黄四坏笑了起来,心说“那你还看了这么久”,不过陆云浩没看见,他伸手拿起了下一本书,看到封面时又愣了一下
这本是《县人口志》,里面记载了开封府的所有人家与门户。
陆云浩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的翻了起来。
黄四见他翻这本书极为上心的样子,忙凑了过去。
陆云浩将这本书前前后后的翻了三遍,都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沉重的将书放回案桌上。
“怎么了少爷,没有发现证据吗?”
“不是证据”,陆云浩眼神凝重了起来,“还记得刚刚我们在河滩上遇到的那个灾民吗?”
“严三三?”
陆云浩点了点头
“他怎么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县志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不是开封人,所说的都是鬼话!”
“少爷,您何必跟这么一个满嘴油滑的灾民较劲呢,不过是个谎话连篇的人罢了”
“是吗”,陆云浩扭头看向窗外,“我总觉得他来开封不像是偶然呢”
走出书房的时候,黄四拉住了陆云浩,“少爷,不带走吗?”
陆云浩狐疑,“带走什么?”
黄四没说话,用嘴努着示意他那本躺在地上的《春宫典籍》,陆云浩愣了一下,看他一脸的坏笑随即明白了过来,恼怒的一巴掌拍的黄四眼冒金星。
陆云浩带着黄四在府里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没再见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除了正房其他房屋内的陈设与往常一般,只是落了一层细微的尘土,在这个宅子出事的那一天来临前它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只是灭顶来的太过突然了而已,好像时间戛然而止,停在了那一天。
陆云浩和黄四准备离开,向着大门走去,“少爷,现在我们去哪,府衙大堂吗?”
“去府衙大堂干什么?”
“王媒婆说的,知府赵真一直住在那里啊”
陆云浩突然站定了脚步,给黄四来了个措手不及撞到了身上
“刑部尚书李大才巡抚河南,此时估计就住在府衙大堂,他认识我,按密旨我不能暴露身份”
“那……少爷……我去?”,黄四琢磨了一下陆云浩这话里的味道,像是要自己独自潜入府衙大堂一样
陆云浩笑了下,黄四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府衙大堂不会有什么有利的线索,就算是有,李大才大人发现了会呈报给皇帝的,不必我们前去”
“那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呢?”
“我们接下来把重点放等人上”
“等人???”,黄四被这个答案弄懵了,“等谁?”
“应该就是明日,会有一个人来到开封府,我要知道他都会干些什么”,陆云浩说着攀上了墙头,黄四也紧随其后出了彭展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