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漆黑的烟囱已经连续冒了十几天的黑烟。在补充了煤炭之后,尉迫不及待地按照雷切尔的设计手稿进行了第一批刀剑的仿制。雷切尔的设计对铸造工艺有着新的要求,对于材料更是要求严苛,可是尉目前手中能够拿得出手的硬金属便是将生铁千锤百炼制成的精钢。
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刀剑等冷兵器是主导,但作为制作刀剑材料的钢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廉价,至于精钢更是一个普通人家负担不起的,寻常的百姓家普遍使用的还是一般的铁具。精钢这种金属大多都被运用在了武器和铠甲上。同样的材料制作出的兵器并无多少区别,可微妙的设计变化却能够影响兵器的品质。
尉的第一个作品是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在尉精准的感知下被那柄漆黑的铁锤捶打成了和图纸上不差分毫的实物。这柄匕首的双刃有着优雅的弧度,看上去精美而优雅,可实际上这优美的弧度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杀伤力,这种设计是美学与暴力完美结合的艺术。
在第一把匕首仿制成功后尉又用了十五天的时间打造了一面小圆盾,一柄短剑,还有一套半身盔甲。在完成这些作品后,尉不得已再一次停下了疯狂的研究和试验。这一次并不是因为缺少煤炭或者材料,而是老铁匠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尉不得不停下来照顾老铁匠的生活。
老铁匠的身体原本就比较虚弱,在尉失踪的三个月里,他的病情更是急剧恶化,到现在他已经卧床不起,就连村里以前做过大夫的村民也已经束手无策。这流民村里可没有药铺,平日里村民使用的草药都是自己从山里采摘来的,并没有多少存货,而且无论是药材等级和品质都不是很好。老铁匠这种病在这流民村是没法治了,尉必须想办法进到城里,请到城里的大夫,只有这样或许才有一线希望。
对于进城这个想法,尉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毕竟流民本就是被驱逐的人,妄想进城是不可能的。因为流民不可能混进城里,每个流民在被放逐前都会被烧红的烙铁在手臂上印上‘放逐’两个字。一般男人被印在左手,女人被印在右手。这个属于流民的标记会跟随他们一生,即便是有人很幸运地被赦免,这‘放逐’二字仍是抹不去的痕迹,被特赦的人会得到特赦手令,以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流民的身份。
对于流民印记的事情,尉并不担心,因为他本就不是什么流民,他是从密林中出来的,手臂上除了那个大地与山之印外再也没有其他痕迹。所以尉并不是很担心能不能进城的事情。
这次进城尉只带了一把刚刚打造的匕首防身,外加一点干粮。当天蒙蒙亮时,尉悄悄地溜出了流民村。在荆棘丛生的灌木中摸索了一阵之后他找到了进城的路。进城的路是一条官道。
宽敞平坦的官道是为了在战时方便调动兵力,以及在和平时期方便往来客商而专门修建的。官道上来往着从各地赶来交易的商人,还有一些着装怪异,身上布满煞气的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他们身上都带着各种兵器,从那些兵器有些锈迹的成色上来看,这些兵器定是沾过不少的血。这些人要么是佣兵,要么是镖客,总之都是刀口上添血的人。
尉一身破烂麻布衣混在这些人中实在是在普通不过了。在其他人眼里尉满身补丁的打扮就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这是一个穷人。尉却是很穷,他口袋里唯一的财物便是那西恩送给他的那块金币。
顺着官道继续往防线高墙的方向走去便能够看到那高大的城门。城门口同样有百米高的石像,那两个石像是两个战斗中的士兵。一个士兵一手持着盾牌,一手高举长矛像是要刺向面前的敌人,石像士兵张大了嘴巴,像是在发出冲锋时的怒吼。另一个士兵则同样像是在冲锋的路上,他身着重型板甲迈开双腿做着向前奔跑的姿势,那被重甲覆盖的双手握着双手重剑做着奋力劈砍的动作。远处看来,那城门估摸着得有近百米的高度。也只有这种高度才能配得上那防线高墙雄壮威武的气势。
当尉走到城门口站在石像面前时他才感觉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震撼,他甚至都能感觉到石像透出的杀气。除了这两个石像之外尉还看到百米高的城墙上每隔大约两百米的距离都会有一个突出的平台,那前台上在战时可以架上投石机,作为一种远程打击兵器。可现在他并没有看到那平台上有什么大型复杂的工程机械,他只看到一个个靠在城墙上打盹的士兵。
城门口一大早等候进城的人群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众人熙熙攘攘,却还算保持着秩序。城门口有身着红衣青甲的守城卫正在检查过往人员,并对一些经过的商贩征收过路费。
“你进城做什么?把你的袖子撩起来。”守城卫对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命令道。
商人撩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手臂上很干净,没有‘放逐’的印记,这人不是流民。
商人回答道:“我是一个走商,贩了点货物。”
“是什么货物?”
“是一批丝绸和土特产。”只见那商人悄悄往那领头的守城卫军官手里塞了一包东西。军官随即变化了脸色笑道:“啊,原来是丝绸和土特产。那就没必要搜了。放行!下一个。”
……
尉排在人群中,过了没多久就轮到了他。
军官扫了尉一眼,尉身上只是批了一件满是补丁的麻布袍子,一看就是没什么油水,他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老规矩,把袖子撩起来。”
尉服从地将袖子撩起,露出手臂,手臂上露出了那大地与山之印。军官好奇的看来一眼这个奇怪又难看的刺青,见没有‘放逐’的字样,便顿时对刺青失去了兴趣。可是一旁同样正排着队的两个黑袍男子却是被那刺青吸引,两男子同时看向了尉那稚嫩的脸,随后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禁皱起眉头,只是一个对视,两人就在眉宇间完成了交流。
“小鬼,你进城做什么?”守城卫军官问道。
“进城抓药。我的爷爷生病了。”
“那这里的规矩你懂不懂啊。”军官又问道。
尉一脸疑惑地问道:“这里还有什么规矩吗?”
“嘿!你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来人啊,带这小子去大营,我看这人有很大的嫌疑啊。先关进去,等他想明白了再放出来。”
“哦!您说的是这个规矩啊。我懂,我懂。”尉见两个士兵上前试图要将他戴上铐子,他顿时明白了所谓的规矩,真不知这小鬼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见这小鬼开窍了,军官便一挥手阻止了正准备给尉戴铐子的手下。只见尉在身上的兜里摸索了几下,手中握着某样东西悄悄塞进了军官手里。军官只是往手心里瞥了一眼。原来是金灿灿,沉甸甸的好东西。军官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放行!这人我看也没有问题。”
尉终于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一块金币不够,即使如此,他身上也搜不出多余的金子了。尉很是郁闷,本打算用西恩给的这块金币来雇大夫的,可现在他才进城门就花光了身上唯一的一块金子。接下来请大夫的钱看来只能碰碰运气将身上带着的匕首给卖了,看看能不能凑上几个钱。
在尉走后,军官将金币掏出来交给身旁的跟班道:“去,放到我的钱箱里。”
跟班服从地接过硬币,可是下一秒他却面如土色,捧着金币的手颤抖不已,两条腿几乎站立不稳。
军官见状不满地呵斥道:“你小子是不是在女人的肚皮上躺久了,变成软脚虾了!你看看你这个窝囊样,哪里有我大帝国军人的样子。真是丢人。出去不要说是老子的兵!”
“长……长官。这……这金币咱可收不得呀。”
“有什么收不得。都收了这么多次,还怕这么一块!”
“可这不是普通的金币。长官,您看。”跟班哆嗦地将金币递到军官的面前。
军官不难烦地拿起金币凑到眼前,霎时间军官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手一抖,差点将金币掉落到地上。军官两腿一软向后倒去,身后的卫兵立刻将其扶住。
他看到了几乎令他灵魂出窍的两个字,那金币上刻着‘索隆’二字。反面还有那标志性的暴熊徽章。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这块金币是属于北境之王索隆一族的纪念金币,数量极为稀少。
作为一枚金币,这块纪念金币却不是起着作为货币的流通作用,而是代表着一种特殊的权贵阶层的特权,代表着一种身份和象征。发行者自然是索隆一族,并不是所有的索隆姓氏都能够得到这种极度稀有的纪念币,只有对于索隆家族十分重要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它,比如索隆家的功臣,又比如索隆一族的直系血脉。这也是军官被吓破了胆的原因。他刚刚向索隆家的人收了买路钱。
“天哪!我都做了什么!”军官瘫软在地上喃喃道。
“长官我们该怎办?”
军官稍稍冷静了一下道:“快!立刻集合队伍,我要你们用最短的时间将刚才那个人给找到。我一定要把这块金币亲自还到他的手上,并让他相信,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我的脑袋!快去给老子备马!要是晚了,我第一个先摘你的人头!”
城门口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守城卫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大队人马向着城里冲去。
尉在进入城门后便拐进了热闹的街道,淹没在了人群里。城里的街道很宽阔,也很干净,比流民村里的泥泞道路好多了。街道的周围到处都是各种商店,还有数不清的小摊贩正摆着地摊售卖一些小商品。尉突然有了一个点子。
他寻了一个人流量较多的街口,坐在街边店家的台阶上,在地上摊开一块麻布,将自己那把匕首放在麻布上,用石头在面前的地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售’字。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在人族中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他写下的自然不是人族的文字,而是下意识地写下了矮人的文字。尉就这样摆起了一个临时小地摊做起了买卖。与众不同的摆摊方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
“咦?这人写的啥?怎么看不懂?”
“看起来是卖东西的小摊贩。”
“这人是要卖什么?怎么面前就一样东西?”
“那竹鞘里装的是什么?”
“喂,老兄,你这卖的是什么?”有好奇的人问道。
“我卖的是匕首。”尉回答道。
“原来那竹鞘里装的是匕首,卖几个钱哪?”
“额……”这下可是把尉给问住了,他可不了解城里的行情,这要是在流民村里,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十斤玉米面之类的话,可在这里他该定个什么价位呢?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刚才在城门口关注尉的两个黑袍男子挤过人群走上前来。
“小兄弟,你这匕首能不能给我看看。”
尉见这黑袍男子的模样如此认真,可能不是看热闹的,便点头道:“可以。”
男子手握竹鞘,将匕首拔出。顿时,他的眼角抖动了一下。不得不说他被这匕首的造型给惊艳到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匕首。这匕首的设计完全脱离了传统。
两男子对视了一眼,另一个男子便接过匕首在手中灵活地比划了几下,那挥刀的动作行云流水,那柄匕首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道流光。普通人已经跟不上他耍刀的速度。围观群众纷纷爆出喝彩声,这个男人如此身手必然是个耍刀的高手。
耍刀男子的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先是疑惑和怀疑,随后变得惊异,最后变成了欣喜和兴奋。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匕首归鞘,此时他看向尉的眼神满是震惊之色,那其中还有极力隐藏着渴望,那是想占有的欲望。
黑袍男子问道:“你看这匕首如何?”
那耍刀男子毫不犹豫道:“我要了。”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这两人便再也没有犹豫,这把匕首他们要定了。
“小兄弟,这把匕首你卖多少?”
尉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额,这个……那就十斤玉米面的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