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莫名出现的情形不仅令变异人哑然,也让T部队都惊呆住,即使烟霭浓厚,人们也依然能清晰地看见其中纵横交错闪烁不断的钛奥,那是两个变异人正在进行殊死搏斗。
白色的钛奥虽然瘦小单薄,但是攻击力惊人,几个回合中已经刺穿过两次藏青色头发的少年的肩膀。然而,维克提姆尚且不懂得如何控制钛奥,这一番争斗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不顾死活地宣泄,因而他身体上的创伤更多,庆幸的是那名少年没有刻意下狠手,只是不停地抵抗而已。
名为赛雷特的少年渐渐有些吃力,当维克提姆从手心中探出第三条钛奥,他是发自内心的臣服,可是他不能停下,眼前的人太可怕。
维克提姆像疯了一般发泄着心中各种交杂的情感,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只想杀死碍眼的人,然后吞灭。
T部队率先反应过来,接着便将炮火集中在这一处角落,赛雷特腹背受敌,立即败下阵来。一部分训练有素地变异人急忙涌上前来分散T部队的注意力,维克提姆无视黑衣人的进攻,犹自将骨刺般的钛奥凌空刺下。
“哥!”赛雷特的妹妹菩优儿瘸着腿冲上来,摇摇晃晃地护住自己的哥哥,绝望地等待头顶的死神降落。
苍白的钛奥堪堪停住,只要再落下一分,菩优儿的后颈就会受伤。赛雷特毫不犹豫地伸手挡住维克提姆的钛奥,血液立时沿着胳膊流淌下来。
红色耀目,维克提姆如愤怒的孤狼一样龇牙,眼中却是无限的伤痛,他怒不可遏地质问:“为什么要炸医院?为什么!”
求饶的话刚到嘴边,赛雷特只好转而回答道:“荣市第一医院是变异人的信息交易据点之一,T部队截获消息,计划突袭。我听说以后就赶来接走菩优儿,她是无辜的。”
在他们对峙的时候,T部队已被变异人引到废墟之后的另一个战场,这边反而安静下来,在沉沉烟雾中更显阴森恐怖。
“赛雷特?”灰尘中传出一道清丽的声音,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又尖又细的黑色高跟鞋,黑色裙摆在裸露的脚踝处极煽情地晃动,向上看去,是一名戴着白色头巾的修女,深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拥在一起的兄妹。
赛雷特抬眼看到她身后的人影,全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在修女后面走出来的男人,体型高大,浑身肌肉,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左眼角下方横过鼻梁,连到右耳垂下面,给人一种凶残的感觉。
“偷听了我们的对话以后,就忙不迭来救妹妹了?真是个好哥哥。”男人阴阴一笑,眯眼打量起菩优儿。
赛雷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挡住了男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修女单手掐腰,远看一眼整片废墟,长舒一口气,“幸亏来得早,趁着没多大损失,让大家都撤退吧。”
“刚来就要走?太便宜那些……”强壮男人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略过一条钛奥,直直冲向前面毫无防备的修女。
不知为何,男人没有阻止更没有出声提醒,反而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修女感受到背后的杀意,慌忙侧身,钛奥在她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数道意味不同的视线落在面目狰狞的黑发少年身上,猩红的眸中氤氲深重的悲伤,凝聚成石榴籽般的泪珠,滚滚而落。
“为什么要炸毁医院!”维克提姆喊破嗓子,嘶哑的声音极为刺耳。什么叫没多大损失?维克提姆恨恨地盯着脸色差到极点的修女,他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亲人,他损失了一切,而她却说没多大损失?整个住院部里面多少无辜的人,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一句没多大损失总结完,他仿佛找到了新的发泄口,钛奥疯狂伸展,如古老时代里折翼的猛禽。
“喂,你疯了吗?医院又不是我们炸毁的,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都是谁造成的!”修女避过维克提姆的攻击,反身探出四条钛奥将他重重击倒。瘦弱的身躯像被弹弓打中的麻雀一样摔落在地上,振飞层层尘土。
维克提姆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脸上割破的伤口快速愈合,骨折的胳膊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发狠地自己扳正,骨头咯嘣咯嘣响的声音在黑暗中尤为清晰。扎马尾的红绳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一头张扬的黑发如草原上睥睨万物的狮王,带着绝望的哀伤,于漫天灰烬中,他安静地看向远方,而空洞的眼中除了鲜血,再没有任何风景。
“等等,司准志,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修女盯着维克提姆上下打量几回,犹疑着拦下朝他走过去的男人。
司准志闻言,停下脚步,细看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是那小子么?”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短发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眉目清秀,面带微笑,浑身充满蓬勃朝气。
修女瞥一眼照片,又看一眼灰雾中鬼魂一样的少年,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容。“瑟舞若是知道这个孩子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会不会后悔呢?”
“你可别小瞧那个女人,她比你厉害得多。”司准志接收到修女狠厉的视线,悻悻然换个话题,“不过,这次她算是碰上了对手。”
“哼,可不是么,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炸死自己的老婆孩子,这样的男人真可怕。”修女抬眼看着摆成阵型的战机从空中俯冲下来,艳红的嘴唇勾起一个妩媚的笑意,“撤吧。”
战机轰鸣声远远飘进耳朵里,维克提姆蓦然回神,不知为何,他突然抬起头,紧盯住其中的一架战机,它没有开火,但是位于安全的保护层中,像凌驾于众机之上的王者,昂然指挥战队进攻。
隔着朦胧的烟尘,维克提姆瞪大眼睛,将战机上那个男人的伟岸身影刻在眼中。沾满血污的嘴巴轻轻开合,却只吐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父……”泪水如开闸的洪流,维克提姆这一生的眼泪似乎都要在这一天倾倒完。
白骨钛奥散开成蛛网状,沉重地负荷,维克提姆努力地向那架战机冲去,他有满腹委屈要倾诉,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清楚,追逐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却还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原谅,原谅自己,原谅……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