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明亮的晨光中,维克提姆坐在草坪上盯着不速之客,眼神复杂,这一刻的心情不知是悲伤多,还是愤怒多。
终于又见面了。
“瑟舞。”
“好久不见。”
依旧是那身银色的裙子,白色的披肩纤尘不染,仿佛世间最干净纯粹的样子。扭转了他命运的这个女人此刻沐浴在灿烂的霞光中,竟有一丝超凡脱俗的美。久违的相遇,维克提姆竟不知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吗?”小女孩儿转动金色的太阳伞,充满期待地看向维克提姆。维克提姆想起妹妹所在的医院被炸毁的那一天,眉头皱了起来。小女孩儿以为他忘了,不开心地撇撇嘴,“给你个提示,荣市音乐大楼前的广场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哦。”
“是你!”
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又要回想起来了。那一天,维克提姆经过广场的时候,这个小女孩跑过来,说她有两张演奏会门票,但是家人不能陪她一起去了,她想卖掉,希望他帮忙。那时维克提姆一看到是艾德蒙斯的演奏会门票,便买了下来,根本没有料到,这两张门票竟也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票。
“我叫真桃。”
维克提姆丝毫没有与她相识的意思,甚至后悔遇见了她。可是,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没有坐在舒适的教室里学习,让他心生同情,毕竟,她们都有苦衷。是的,她们,包括自己的妹妹,她也没有机会快乐地度过童年了。
“我们该走了。”瑟舞看一眼天际升腾而起的太阳,天已经大亮了,人越来越多,做什么事都容易暴露。
维克提姆下意识站起来,他有很多疑虑大概只有瑟舞能帮他解惑了,好容易见到她,这次绝对要搞清楚她的意图。
真桃见他跟上来同行,欢快地拉住他的手,一蹦一跳地跟在瑟舞身后。维克提姆没有挣开她的手,低头看她的时候,真桃似是有所感应,从伞下扬起脸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们避开人来人往的街道,沿着河边的石板路一直走,直到周围安静了下来,才顺着石阶回到路面上。维克提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蓦然伫立着一座倾斜的破旧摩天轮。
“这个废弃的大型游乐场之前出过事故,死了很多人,现在停止运营了。不过,里面还有好多东西可以玩。”真桃像导游似的为维克提姆解说,提及可以玩耍的东西时,眼睛都闪烁着星星的光芒。
维克提姆轻笑,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子。忽然间,他嗅到了空气中躁动的气息。抬眼看去,果然,在游乐场各个晦暗的角落里亮起一双双赤红的眸子。
“你算是老朋友了,大家都在欢迎你归来。”瑟舞拍拍维克提姆的肩膀,讶然道:“嗯?你这么瘦了啊。”
维克提姆腹诽,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座废弃的游乐场内部就像是一座鬼城,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墙壁和地面上一堆堆黑红的东西似颜料又好似干涸的血迹。刚才明明看到很多人,可是里面却静得出奇,仿佛毫无生气。偶尔传来一两声碰撞的声音,四面八方立即回响无尽的回声,显得更加空旷与阴森。
真桃却像是回到家了一般,高兴地转来转去,向暗处的一些晃动的身影打招呼。
“这里的人大多数比较害羞,但心地都很好,相信你会喜欢他们的。”上了三楼,瑟舞推开一间办公室,里面打扫得很干净,看起来是她自己在使用的一个房间。
真桃没有进来,维克提姆透过窗玻璃看到她在秋千上和另外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孩子一起玩耍。
“和平区的变异人都集中在这里?”维克提姆看着稍显寂静的楼下,他知道阴影里有很多人在打量着自己。
“这里只是我们在和平区的其中一个据点,和平区有很多变异人,可没办法完全召集起来,我更希望他们融入正常的生活中去,像普通人一样工作、学习、娱乐,偶尔内心不安的时候,可以到据点去放松一下。各种消息也就是这样搜集的哦。”瑟舞从隔间端了热茶出来,与维克提姆相对而坐。“比起这个地方,我更喜欢我们的大本营,不过离帝都有点远。”
“在哪里?”未经思考就问了出来,因为维克提姆觉得瑟舞会告诉他一切。
“岐市。”
维克提姆一愣,那是考木居住过的城市。
“你出现在帝都,是打算援助高德奈斯?”
“维克提姆,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现在可没精力去关心别人。”瑟舞抿一口茶,“只有我才能成就你。格瑞姆和高德奈斯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他们只不过是自作聪明,自以为能帮到我。”
手中的茶微漾,一圈圈涟漪模糊了少年清秀的倒影。维克提姆隐隐觉得,三位七钛之王大概关系不太好,从另一个角度讲,这未尝不是一种关系好的体现。
“你有这么多手下,不打算去帮帮高德奈斯吗?”
“放心,高德奈斯注定会死。”
嘭的一声,茶盏落地而碎。
瑟舞笑出声,“但不会是这一次。这一批冰核武器有瑕疵,还杀不死高德奈斯。说起来,高德奈斯一直坚信病毒可以被治愈,所有的变异人都会恢复原来的正常状态。他致力于此,可是,稍微有点远见的人也能明白,变异人必须历经战火与血染才能有未来。格瑞姆打算起义,他手下的暴徒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是人数太少。而高德奈斯的心愿是给变异人创造一方乐土,只要帝国的行动不火烧眉毛他就不着急。我还听说组建军队的事情他们俩没有谈妥,所以,变异人真是前途堪忧呢。”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瑟舞没有回应,视线落在笑得很开心的真桃身上,目光变得温柔似水。
“为什么选择我?”
瑟舞一时没跟上他的跳跃性思维,“嗯?”
“他们都说你对我很特别。”
“哈哈,难道他们没告诉你为什么?”瑟舞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像是一位优雅而有教养的贵族小姐,可是她说出口的话语却如同隐藏在暗夜中的夜行动物发出诡异而模糊的吟唱。维克提姆看着这位端庄的小姐带着温和的微笑轻轻开口,这看上去很优美,耳边却传来残酷至极的声音:“我要杀了你父亲,你会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