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回家去了。”
“本该她轮值的，怎么就回家了？也没给我请假，张嫂子知道什么原因吗？”夏仲春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一旁的腊梅。
张奶妈微微低着头，“秀娘说她还想嫁人，想趁着过年的时候物色物色人选，这是她的人生大事我怎好阻拦，就让她走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忙，我自己能忙得过来，就没跟你说。”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这样啊。”夏仲春颔首，“秀娘若能有个好归宿，的确是件好事——小雯是怎么回事？”
提起小雯，张奶妈立即换上一副死了妈的表情，“我可怜的小雯呦，怎么就没挺过来呢？”她边哭边解释小雯的病情，跟靳嫂子描述的一般无二。
“陈大夫大过年的怎么没在家？”夏仲春不解。
“陈大夫去江州跟儿子过年去了，过了元宵节才回来。”
夏仲春颔首：“是小雯命不好，赶上过年又赶上陈大夫不在家。”她垂下眼睑：“以后遇到这种事，记得一定要去通知其他两位监理，不能擅自做主。”
“霍监理家离得最近，我就让我丈夫先通知了他，他觉得大过年的上门说这种事太晦气，这才打算过了年再跟夏监理说的。”
“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让腊梅留下来照看着孩子们。”夏仲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过年了，别空着手回去，这块卤肉是我家自己做的，拿回去尝尝吧。”
张奶妈欢天喜地地拎着卤肉回家了，然而夏仲春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是的，嘲讽。
“小姐，你怎么就放她走了呢？”腊梅心急，恨不得将张奶妈拽回来五花大绑、十八般刑罚都给她上了。
“我们没有证据，只能选择相信。我记得有一本花名册，记录着所有孩子的信息，你去帮我找出来。”
“好。”腊梅立即转身去存放账簿、书籍、名册的房间去找。
“靳嫂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只是我们毫无根据的猜测，为了以后的和睦，你暂且不要跟任何人说出你的猜测，不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靳嫂子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赵兰树参观了一圈，对表妹竖起大拇指，“表妹，你真了不起。”
“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罢了。”夏仲春微微一笑：“我带你们进去看看孩子们吧，她们都很可爱。”
对此，赵兰树敬谢不敏，宁可站在院子中也不进去，“一个小鬼头就够令人头疼了，十几个，要了我的老命了。”
夏仲春才不会放过他，生拉硬拽将人带进屋里，“你今年就要成亲了，说不定明年孩子都有了，正好今天来了练练手，省的以后不会抱孩子。”他的婚约定在阳春三月。
“看孩子是女人的活儿，我一个大男人抱什么。”赵兰树扒着门框不肯进去，“表妹快松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男人怎么就不能抱孩子了？表妹不就是大舅舅亲手养大的？”赵兰芝白了兄长一眼，“你小时候咱爹没抱过你？跟爹出门一趟，做生意没学会，倒是学会做甩手掌柜了。”手下一用力，将兄长拉了进来。
处在两个妹妹的“淫威”之下，赵兰树不得不屈服。
女孩子心软，看见炕上或躺或爬的孩子，脸上顿时露出母亲般慈祥的笑，“好可爱啊。”
炕是经过改良的，炕沿加高了一层，防止孩子们摔下去。赵兰芝轻轻拍了一巴掌，正趴在炕上学爬的婴儿努力抬起头，咧着嘴冲着她笑。
“哎呦，太可爱了。”赵兰芝的心都被萌化了，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在婴儿面前挥了挥，婴儿立即伸出一只手去够，够到了就往嘴里塞，用自己米粒一样的牙齿啃咬着。
“她叫琳琳，现在六个月大，平时不哭不闹的，将她放在炕上，她能搬着自己的小脚丫啃一天。”夏仲春轻轻抽出她嘴里的帕子，柔声说：“不可以哦。”
琳琳呵呵一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夏仲春急忙用帕子给她擦擦嘴，双手架在她的腋下，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提抱了起来。
“表妹。我能抱抱她吗？”赵兰芝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可以啊。”夏仲春讲解了一番抱孩子的要领，就将琳琳放在了赵兰芝的怀里。
赵兰芝边逗着怀里的萌娃，边问：“我看这里都是女娃吧，没有男娃？”
“男娃但凡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谁家舍得扔？”赵兰树离得远远的，“世人大都重男轻女。”
这是实话，习惯性怼兄长的赵兰芝无话可说。
“表哥说得对。”夏仲春伸手摸摸琳琳的小脸蛋，感慨道：“世人多偏见。”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赵兰芝立即转移话题，“我看这里最小的四五个月大，最大的也就八九个月吧，怎么没有更大的孩子？”
“听霍监理说，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已经被生不出孩子的夫妻领养了。至于这些年纪小的，领养人都怕带回去养活不了，所以一般不会在一岁一下领养孩子。”
“让她们在一个正常的家里长大，比在育婴堂长大好。”赵兰芝慈祥地拍拍怀里的孩子，“等我成亲了，我跟他商量商量也领养一个回去。”他的婚事比兄长晚两个月，在五月。这个“他”说的是她未婚分蔡麒麟。
还没成亲呢，就你啊我啊他的，知不知羞？”赵兰树伸手刮刮脸皮。
“有什么好害羞的？”赵兰芝白了兄长一眼，“难道你结婚之后不生孩子，不养孩子？”
“行了，我说不过你。”赵兰树看似认输，但抛出来的问题依然犀利，“你将领养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要经过官府层层考察，还得经过你公公婆婆的同意，我猜你婆婆肯定不舍得掏钱收养一个弃婴回去。”
有领养别人的孩子的钱，还不如自己生一个呢，至少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