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刚开始进入“杜赛尔多夫农业科技大学”就读。
德国大学的校园,风光秀丽,景色宜人,入学正值是秋季时光,校园内大片的森林或小径上落满了金黄色的落叶,每当有行人奔跑或骑单车飞驰而过时,卷起扶摇的羊角,令人心旷神怡。
程刚在异国他乡优雅的新环境里学习和生活,每天、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兴奋和青春的活力。
程刚上课的内容同国内略有区别,偏重应用的能多一点,比如:酿酒设备机械原理,制酒生产时各种参数的监控,开发酿酒新工艺、新材料、新技术等等。
德国老师讲课都是用英语,这对程刚来说早有心理准备,他也庆幸自己在国内中德联合大学时的苦读没有白费。
年级班上就他一个本土中国人,其他十几名同学大部分是国外留学生,亚洲的有日本和新加坡人,欧洲同学经常在一起举办“Party”,有时也邀请个别亚洲同学,但亚洲同学之间几乎从不在一起聚会。
在班上大家经常把程刚当成俄罗斯人了,因为他的身高和长相。
程刚在学校提供的大学宿舍住宿,三人的套房,合用一个客厅兼厨房,还另有卫生间及浴室,自己的房间有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这和国内大学宿舍相比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学校不设立学生食堂,有校内饭店提供西餐的三餐。
程刚为了节省开支,尽量自己在宿舍做饭,剩饭再带到学校去,中午加热一下凑付点就行,这样能够节省很多钱。
程刚从家临走时,老爹交给了他7万5千元钱人民币,这是从亲戚那东借西凑来的,程刚真想给老爹跪下了,鼻子有些发酸;
他爹说:刚子,去了好好学习,给外国人看看,我们中国人,我们程家不是孬种......;
程刚在北京签证时将钱委托给老师,在外汇管理局按8.26的汇率兑换成美元,然后分散带在身上,这可是要命钱呐。
很快,程刚在学校就托新加坡的华裔同学在附近给找了家中餐馆打工,否则全靠家里接济是不可能的;打工无非就是刷盘子,打扫卫生之类的,饭店是旅居欧洲的广东人开的,粤语、客家话一句也听不懂,饭店是自助餐,点菜的中餐就属于大餐了,名餐厅才点菜呢。
来到德国新学校半个月后,基本稳定下来,也算比较熟悉学校和当地情况了,程刚按最后出国前小妹提供的工厂地址给小妹回信了,介绍了一下“杜塞尔多夫”城市及学校情况,告知了德国的具体地址,并按杭州工厂的新地址邮寄出去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没有收到小妹的回信?
程刚觉得可能是路途遥远,转接较多造成的,他就又写了一封,这次连同上次的信时间加在一起,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仍旧没有回信;
程刚有点纳闷,心想不会吧?小妹出什么事了吗?真是这样的话,她家里人也会来信告知的;
她去中德联合大学上学了吗?也不至于这么快呀?另外就是有事的话,工厂是她父亲开的,也会把信转交给小妹呀?
程刚想往小妹家里写信,但记得小妹说过,不能写,没有小妹的允许,不能贸然从事,会添乱的;
小妹变心了?
这个想法属于最后的、无奈的、完全无望时才可以这样想的;
老爹和他说过,门不当户不对呀,难道真的应验了吗?
晚上程刚从学校图书馆回来,躺在床上回忆起最后一次在国内放暑假回老家的情形:
......程刚为了在古玩店打工赚钱,两年没有看到过家乡的盛夏的情景,没有嗅过酷暑蒸发而带来庄稼的清香味道。
程刚把古玩店挣的钱一分没花,全给了他哥,哥已经有了一个相好的,是位邻村的姑娘,就等秋后成婚了。
父亲操劳的背都有些驼了,但见到程刚时,兴奋的像个孩子……;
程刚和家里说了出国留学的想法,父亲和母亲寻思了一下,干脆的答应了,他们都说,家里亲戚多,能借到钱,你就放心的去学,我们家几代了,也该有个有出息的秀才或状元了。
但程刚提到小妹时,父亲沉默了,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
他爹最后说: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穷人就是穷人,就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呀;
但母亲不是这样看,她问是谁先追谁的?
程刚说不清楚;母亲又说:老辈有这样的说法:女人要是认准了谁,一百条牛也拉不回来…..;
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争吵个不停,连未过门的嫂子也加入进来,争得面红耳赤,吐沫星子乱飞……;
程刚不灰心,接下来一个月写一封,简短扼要,开始还柔情不断,后来就不卑不亢.....;
但眼看着半年过去了,1993年已经到来,他逐渐的有些灰心丧气,最后因为学习的辛苦,对小妹书信的盼望几乎完全淡漠了,再加上在学校、宿舍和打工饭店之间来回奔波操劳,慢慢地掩盖了对小妹书信的期盼,他最后不情愿的如实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老爹老娘,家里的回信可想而知.......;
他过去从来不曾游玩过,也为了省钱,哪怕是有一丁点时间也泡在图书馆里,但从这以后,他经常每到傍晚时分,便会来到市内,步行穿过“杜塞尔多夫”市中心的广场,经过“约翰·威廉公爵”(注1)骑马的铜像,能听到“杜塞尔多夫歌剧院”传出的“瓦格纳”的歌剧《诸神的黄昏》(注2)片段;然后穿过风景如画的“栗树大街”(注3),再踱步到莱茵河畔。
河畔沿河而建的一栋栋现代与古香古色的德国建筑交相辉映,陡峭的坡屋顶上洒满了金色的余晖,教堂的尖顶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夺目,河边的各式游艇悬挂着彩色的旗帜,掩映在夕阳余晖的灌木丛中,河边的咖啡馆和啤酒馆内人来人往,夜幕降临,沿岸都是喝酒聊天的人。
此时,程刚会独自徘徊在莱茵河畔的草坪上,眼看着德国人的家庭带着孩子和宠物在河边漫步,或情侣们成双成对在河畔席地而坐的聊天、嬉戏追逐着,又眼看着晚霞在天边渐渐消失了;
这时沿河两岸各式的灯火顺着河边绵延至很远,他又躺在草坪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偶尔有一颗流行划过天际,他想象着那颗流星会不会是小妹?在天上一眨一眨的闪烁着眼睛在看着他,他从心里想念小妹,她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停在莱茵河上的游艇上飘来了悠扬的歌声,那是意大利裔歌手杰里·韦尔演唱的浪漫情歌《To Love Again(再爱一次)》,略带沧桑的男中音在莱茵河上空飘荡着,表达了对爱情生活的无限惆怅......;
没有人会拒绝爱,
但人海茫茫真爱难觅;
有时似乎爱已降临,
而一不留神心会迷失;
亲爱的不要活在过去,
我们有理由再爱一次;
如果爱不能持续到永远,
情爱的我们有权利再爱一次。
程刚想起在中德联合大学时,为了学习夜里经常失眠,索性干脆在图书馆坐到天亮,他经常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了父亲驼背的身影,母亲身着围裙强忍笑容的样子,还有他哥那双憨厚善良和期盼的双眼……;
他也经常梦见小妹,小妹出嫁了,一身大红大绿的新娘装束,而旁边站着的新郎倌也很高大,还有轻微的络腮胡,但没见过,嗯?这人肯定不是他自己了,因为他还在图书馆的长椅上似睡非睡呢……。
难道过去的幻觉预示着什么?程刚不敢再想下去了。
......每当至此快要入夜时分,他再趁着橘黄色路灯的光亮踱步回到学校的图书馆。
这样的触景生情之后回到学校,程刚又清醒了起来,他反复思忖想到人家是富人家的孩子,我这不是“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这样一闪而过的想法使他随之又振作了起来,他必须强迫自己忘掉这个事,经过缜密的思考,他决定放弃幻想,不能因为爱情或女人而坏了事业上的大事,他还肩负着父亲及全家的寄托呢。
在欧洲德国,程刚一个人平静的度过了1993年的春节,开春过后,他基本上彻底忘掉这事了,再也不去想了,他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学习和打工赚钱上去,当看到其他的外国男同学和女朋友拥抱接吻,成双成对时,他立马回过身去,或者干脆闭上眼睛,他箴言自己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似的目空一切。
因为他学习优异,加上刻苦,还有就是“英雄”的缘故,德国校方将他并入到“综合食品工业系”的“卓越班”去了;那个班里有中国人,程刚总算有人聊天说话了,那几个华人同学来自全国各地,大家在国外互帮互助,没有隔阂,蒙在程刚心上的阴霾渐渐有所驱散。
另外,在国外的大学尽管也有俱乐部或社团、学生会等组织,但欧洲大学的俱乐部从来就不接受亚洲人,他们的俱乐部除了促进学习外,很多属于体育项目类的,比如划船俱乐部,足球俱乐部等等,但是,程刚几次在学校的游泳馆里把游泳俱乐部的冠军选手甩得远远的,令整个游泳馆都沸腾了;但还是比赛体力时程刚不占上风,欧洲同学人高马大,走在街上迎面碰到欧洲人时,尽量不要横闯过去,那样容易遭殃的。
有一次程刚在僻静的街巷里遇到了几个黑人,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黑人嘴里捣鼓着什么听不懂,渐渐围了上来,程刚单枪匹马肯定斗不过他们,弄不好还有被杀死的可能,这时候只能是铤而走险了。
程刚想起在国内大学时看的电影《少林寺》,他就近找了块墙跺站了上去,他突然一只腿站立起来,另一只腿勾起,两个胳膊做了一个展翅的动作,两手像鹰爪样弯曲,并大叫一声;
黑人顿时愣在那里,互相看了看,随后撒腿就跑......。
从那时起程刚就有了一个新想法,将来在学校呆的久了,他就组织成立中国武术俱乐部,打遍天下无敌手!
注1:参考网络信息:约翰?威廉(Johann Wilhelm)1603-1632,腓特烈?约翰一世之子,他是被废黜的萨克森选帝候约翰?腓特烈一世的曾孙,他也是17世纪“杜塞尔多夫”的城邦郡主,靠自己富有的妻子带来的财富扩建了城市,建设了杜塞尔多夫歌剧院和美术馆等等。
注2:参考网络信息:《诸神的黄昏》(G?tterd?mmerung)是《尼伯龙根的指环》(Der Ring des Nibelungen)的第四部歌剧,由德国著名作曲家威尔海姆?理查德?瓦格纳1813-1883(Wilhelm Richard Wagner)作曲及编剧,1876年8月17日第一次首演。
注3:参考网络信息:杜塞尔多夫的“栗树大街”也叫“国王大道”,大街中间是水渠,两侧是栗树,沿街是购物中心及银行和金融机构;“国王大道”名称来源于普鲁士国王威廉四世;而“栗树大街”则来自于19世纪初,拿破仑攻占了莱茵地区,拆除了杜城的诚恒,修筑了宽阔的大街,栽下120棵栗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