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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幢大楼,相比活人所见到的景象,鬼魂来此,是它们在地狱的天堂。

我看到无数面目狰狞、四肢残缺的小鬼在狂欢,它们咿咿呀呀地唱着,没有人注意到我。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孤独的人,即便死亡都带着凄凉的寂寞。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来到棺材铺前。

此刻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铺子里很暖,仿佛沉浸在美梦中的安逸,是独属于亡灵的温柔乡。

老板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她显然发现了我,托着下巴平静地注视着。

我向她告知来由,老板摊手,说:“不是很清楚,去你原先所在的城市吧,或许会有答案。”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那是阿离被抓后…………

我在楼顶看着阿离被抓上车,那群人扬长而去。于是我赶紧下楼驱车在后面跟着,远远的,他们驶进了我所居住的城市。

那里不知何时布满了铁丝网,通着高压电,身穿迷彩服、手拿枪的人驻守着。

我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归属感,忘了所有,朝铁丝网靠近,那一声迷彩服的男人挥手叫我停下。

他走过来没有说话,手中的仪器滴滴响着,然后他离开,让人开了门。

整个城市有股浓烈的尸体腐烂味道,高楼倒塌,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临时建起来的平板房进进出出。

我看到那辆带阿离进来的车,此刻空荡荡的,无辜的躺在路边。

我下车四处走去,听着他们偶尔谈话,以期找到一丝线索。

他们对我没有丝毫戒备,仿佛我是这里的人一样。

终于,在几个小时后我知道了阿离的位置。

她见到我时显然很惊讶,其实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松进入实验室。

“走吧,”我说,“跟我走,他们不会为难你。”

阿离狐疑地看着我,但还是点头。

后来……后来我有些记不清了,阿离逃了出去,但我却不知为何没有走。

接下来的记忆便没有,只记得衔接的记忆是一间明晃晃的实验室,我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周围没有人。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我忽然感觉无比压抑,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那种感觉,好像冰冷的死亡非得在出发前喝一杯高浓度的孤独,嘴里含着愤怒不甘委屈等提炼的精华所制成的糖,然后慢悠悠地临幸那个可怜儿。

迷迷糊糊间,我仿佛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在梦里一样,伴随着嗡嗡声,我甚至听到那个漂亮的老板声音,她在笑,声音是那么的好听。

我再度醒来时是在作为我尸体宛如棺材般的地下室里,我就在那儿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几天。

没有饥饿,没有困倦,静默着等待时间流动,然后我闭上了眼睛,遵命般的死亡。

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也停下了脚步,我曾带着我的影子去过很多地方,在白日里哀伤,在夜里神游,那个时候,宇宙很小,小的我眼里只剩下星星。

一颗一颗的闪烁,又相继消失在黑夜里,我以为那是幻想中黑洞,后来才发现,是思绪太累,让人窒息般的黑暗侵占了一切。

我的思绪同我的影子一样累,她们哭得时候我无能为力,我想流泪时她们已经累了,累得走不动了。

在我想要无边无际的宇宙时,她们累了,累得再也无法同我说话。

当我再次来到那座城市时,铁丝网被某种大型怪物撕碎,地上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

夕阳的余晖仿佛为他们镀了层神圣的金膜,尸体躺在光里,安详宁静。

我终于看到了阿离,她走到那支队伍的最后方,沐浴着所有余晖,眼睛像玻璃一般明亮。

她看不见我,在我即将归去的地狱,我会忘了她,如同我在她生命中的昙花一现。

那支队伍沉默地向前行进,他们的前方被夕阳下飘舞的灰尘挡住,氤氤氲氲。

我忽然想起自己被遗忘的可怜尸体,在我消失前,我想记住她的模样,那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画。

我注定要失望了,我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有烧焦的芯片静静的躺在灰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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