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夫犹犹豫豫的时候,暮少尧先开了口:“她伤势如何?”
“伤势倒是不要紧。”
“那为何一直在昏睡?”
大夫沉思了一下:“这……这个,我不好说。”
暮少尧的神色瞬间冷清了几分,大夫见势不妙,赶紧补充道:“王爷稍安勿躁,老朽的意思是,这位,咳咳,这位将士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是她似乎有些旧疾,没有恢复好,再加上近段时间思虑过度,所以一时沉睡不醒,并不碍事,老朽抓几副安神的药细细调理,让这位将士好好休息休息,自然就醒过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大夫颇有些为难:“不过这伤势虽不严重,但是一箭伤在肩胛处,需得每日换药,咳咳,回头老朽会配一些药效轻一些的药,毕竟这位,咳咳,将士身子骨弱,寻常男儿的虎狼之药怕她承受不住。”
暮少尧深深看了一眼大夫:“大夫,此地就你我二人,有话尽可以直说。”
大夫欲哭无泪:“王爷,您这是为难老朽啊,老朽不知道这位将士来历,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啊。”
暮少尧轻轻将苏晴的衣襟理了一理:“要不,我怎么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呢。”
大夫是个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是老朽愚钝了。王爷,这位姑娘伤势不重,回头我配了药,您每天按时给她擦药,再配以老朽的药方内服,不日,这伤便无大碍了。但是,正如老朽刚才所说,姑娘长时间以来思虑过重,之前似乎身体也不好,所以伤了元气,不过,等回了平山郡,再慢慢调理都不是问题。”
暮少尧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问道:“先生所说的身体底子不好,可是……可是生产所致?”
初见时,都城郊区外的山顶,黑夜中,她曾流着泪控诉那个生产时弃她于不顾的负心人,当时只当是听别人话家常,今天再想起来,暮少尧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酸楚,又有点烦闷,还有点憋得慌。
大夫奇怪地扫了一眼暮少尧:“王爷说的是何意?这位姑娘未曾生产,何来伤身?”
暮少尧一愣:“什么?”
大夫整理起了自己的药箱:“王爷既然已经安排了姑娘随老朽一起回郡城,这下万事方便得多了。”
暮少尧唤来赫连,得知赫连已将马车等事宜都安排妥当后,点了点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你差人找两个丫鬟来定麓别院伺候,记住,找靠得住的。”
赫连诧异地看了眼暮少尧。
暮少尧罕见地有点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行军打仗的人都笨手笨脚的,细活还是得找丫鬟更为妥当。”
赫连更是糊涂了,王爷这说法似乎和以前大相径庭?
可他什么也不敢问,只应声说是。
苏晴这一觉睡了很久,似乎一直在做梦,但是身边的人和事又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能感觉的到有人一直轻轻搂着她让她睡得更舒服点,然后似乎有人在给她把脉,她的眼皮沉沉的,努力想睁开却又浑身没有力气。再然后,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抱起了她放在了似乎是马车还是什么车上,很快车就平稳地动起来了,在规律的晃动中,她终于又陷入了沉睡。
数百公里外的天祁驿站里,最里侧的一间厢房大门虚掩着,门口站着两个神色严肃的将士,浑身带着凛冽的寒气,让人不敢靠近。
厢房里是最简单的一桌一床一椅,在这靠近边塞的驿站中,能有如此整洁清净的境况已是十分难得。窗前站着一个公子,身材细长,面容俊冷,和暮少尧有几分相似,却比暮少尧更多了几分坚毅。他只是身着简单的长衫,和这简陋的驿站并不违和,但是细细一看,腰间挂着一块四方玉佩,玉色温润,刻着飞龙的样式,低调地彰显着这位公子富贵的身份。
他看着窗外的景致似乎在沉思,但此刻正值寒冬,北方冬天苦寒,窗外一片萧瑟,并无动人景致,公子却仍是专心地站着,直到有人轻轻靠近。
司晏轻轻躬身道:“太子,宛将军带着数队人马已经趁乱逃离,咱们真的不追吗?”
太子摇了摇头:“先不追了。”
司晏犹疑道:“可是,尧王已经尽数将叛军和北黎敌军擒拿,咱们只需乘胜将宛将军扣住,这通敌和叛国的罪就可以定了,咱们此行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太子终于从窗外凋零的景致中收回了目光:“恩国公是皇亲,恩国公的妹妹是尧王妃,我的弟妹,尧王可以大义灭亲,父皇需要思量的事情却更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就这么让宛将军走了?”
太子走到桌边坐下:“快马加急把信送回云安城,让少尧尽快来见我。”
暮少尧是随着苏晴一起回到的定麓别院,在接到太子的急信时,他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沉思。
赫连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敲门进去了。
暮少尧看完信,想了一下:“备两匹快马,明天随我去见太子。”
侧厢房里,苏晴还在昏睡。
她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梦里,她和姐姐在嬉闹、欢笑,姐姐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乐得前俯后仰,姐姐掩面佯装斥责道:“苏晴,你也快到出阁的年纪了,还这般没个样子,回头哪家公子敢娶你?”
苏晴不屑地捻起一块芙蓉糕就往嘴里塞:“我还不乐意嫁呢,我就一辈子待在府里,陪着奶奶和哥哥姐姐,可好?”
门外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胡闹,你嫁不出去就算了,你姐姐可是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们等着求娶呢。”
转头一看,是奶奶,笑吟吟地搀着丫头的手走了进来。
苏语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过头去:“奶奶又拿我开玩笑。”
苏晴咽下了芙蓉糕,拍手笑道:“奶奶快看,姐姐脸红了。我看啊,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心里搞不好惦记着哪家的小侯爷或公子呢,要不怎么整天一说话就把出阁俩字挂嘴边的。”
奶奶忍不住笑了:“你这臭丫头,连你姐姐也笑话。”
丫头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厅堂里顿时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