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不比空无人烟的溶洞可肆意妄为,光天化日之下免不了要遮羞。
聊斋庆幸包里有一整套备用衣物,而且此前已取出晾干,只是缺了双鞋,可惜当初没想到还会有着衣穿鞋的一天,送走自己肉身时竟然没把鞋留下。
着衣后的鬼弟子赤足来到白骨师父跟前,触然泪下,随后跪拜。
“师父,我虽然并非人类,但学了您的功法就是您的弟子,弟子打算离开这里,不过在走之前,弟子一定将您重新安葬。”
磕完头,起身后他想起什么又跪下。
“师父,弟子还忘了件事,弟子生前原名叫聊东,为了铭记您的大恩大德,现如今鬼名叫聊斋,希望师父喜欢。”
再次起身后聊斋准备即刻就重葬师父,但他刚触到骨就将手缩回来,因为年代久远,骸骨已经是散落的,只能委屈打包带出去,等下葬时再拼凑。
鬼弟子脱下身上的衣服铺好,磕头告话,然后小心地搬运,仔细包裹住。
整理完骸骨,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注意到石台上竟然还刻有字,它们原来被衣物腐朽后的尘埃所覆盖,这次完全是因为移动整理时碰擦的缘故才展露出来。
聊斋掸去织物灰尘,取书翻阅一读,惊叹不已,原来此处大有玄机。
隐藏在骸骨身下的文字似乎是斋凝玉刻意所为,世上的人难免良莠不齐,如果有品行不佳的人学了地面上的武功却又懈怠于遵照遗嘱葬师,也许就错过了这镌刻在暗处的绝密点拨。
原来地面上的《溺血经》还留了后手,难怪聊斋一直觉得自己是野蛮鬼,除了拥有力量和身轻如燕的攀爬技术外再没什么可具体施展的杀手锏,深层次的原因就在这里,龙已画好成型,但尚未点睛。
画龙点睛看似微不足道,恰恰相反,其实小小的精确点拨正是武学造诣高低的分水岭,是最关键的节点,是一个门派,或一任掌门,或一代宗师隐晦至不留片纸,仅能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
石台中央所书写的内容首段就开门见山:见字既是功法尚未圆满,请不要葬师,也不可离去,持续重复溺血经,待血珠变紫珠之后继续习练移、汲、替此三种独门绝技,学成之后方可葬师,切记。
微叹:“师父真是用心良苦。”
男鬼边阅边语:“溺血移,御风而行,踏雪无痕,嗯……这应该就是轻功了吧,绝好!溺血汲,夺阳镇筋,隔丈毙敌,不错,不错,对付恶鬼应该用得上。溺血替,肤衰障目,颜岁假呈,哦……这个这个是变脸的,好玩好玩,本公子喜欢!”
粗略过完一遍师父压在身下的文字,聊斋在结尾处竟然发现新大陆!
鬼容拧色,弄了半天,敢情自己起初苦苦练习的仅仅是内功,实战对决时需要的诸多招数一丁点都没学到。
此次能习练移、汲、替的心法总算是首次涉猎到了实战绝技,但此三样充其量只是冰山一角,海量的内容还未涉及,因为广博的武技既不在地面上也不在石台上,而是在石台正上方那高高在上的洞顶,在一根根刀剑般阴沉下垂,犹如鬼斧神工的钟乳石上。
欲罢不能的男鬼当即就攀上洞顶一览,身处其中方知信息量之大超出想象,顿时骇然。
周围这一大片钟乳石群几乎满刻图文,十分繁杂,五花八门:有点穴手法、解穴心法;有攻守合一的剑法;有各种兵器的破解之法;有防范密集暗器的功法;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音功。
蝙蝠般悬挂在高空的男鬼囧状抱怨:“我的妈呀!师父好恐怖,留下那么多连鬼都会抓狂的东西,哎哟喂,要死了,弄不好一年半载都学不完。”
虽然斋凝玉只强调弟子要学移、汲、替这三种独门功法,没有强制性地要求练习这些杂七杂八的内容,但她也没有明说可以不练。
原本是盼望着早日出去的鬼弟子虽为难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强烈的念头,他吁声:“唉……我还是乖乖地练吧,好歹是唯一的弟子,即便鬼打架遇不上刀剑之类的武器,但半途而废自己丢人不说还辱没了师徒之名。”
日子归于平静,日复一日练功。
身为一介鬼魂居然有食欲,需要像人一样地喝水和吃东西,十分荒诞,百思出一头雾水的聊斋没有抵制,还是顺着自己这冷冰冰的魂体来行事。
男鬼的食物主要是鱼,这是最容易得到营养的食品,也最容易捕获,比鱼的水性还好是水鬼引以为傲的标榜。
至于鬼是否有必要从人世间的营养学角度来进食则是个相当刁钻古怪的命题,当事者无法解答也没兴趣去探索,只是不自觉地按照生前的习惯来做,毕竟曾经活了二十一年,许多东西都是自然行为。
环境所限,饮食只能舍去调料的搭配,不过野生鱼类的味道倍是鲜美,入口甚好。
由于不想被人类发现自己的存在,聊斋总是在深更半夜才出去,按理说这是阴气最重的时刻,可他从未遇见过同类,就连动物的异类鬼魂都没碰到过,此问题虽然极其费解,但根本无从下手,于是时间一久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不再纠结这个谜团。
活着的时候已经吃惯了熟食,死后为鬼其口味竟然也不变。
况且这副莫名其妙诞出的新身躯来之不易,男鬼担忧寄生虫会不会去啃食破坏掉它,所以他对于食物的态度很坚定,要么不吃,要吃就吃熟食。
洞内与外界隔绝,燃烧产生的烟雾无法散去,只能选择在外面生火。由于没有任何火源,生火就只能依靠最原始的钻木取火之法。
尝试过自己并不怕火焰之后,只要不是阴雨天,他都会去岸边树林里就近弄些枯树枝烤鱼,有时也顺便采摘些野果吃。为免引起森林火灾,烧烤一律是在河边的石滩进行,吃完就泼水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