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00年9月12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毛豆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心里满是懊悔。
如果当初听从父亲的意见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也就不会在雷雨交加的夜里，坐在电脑前码字了。
更不会穿越到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时代，留下父亲一人。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父亲应该已经吃完了晚饭，等着自己去电话吧……
至从上大学后，已经六七年没有回家过中秋了，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当中秋节，父亲都会在院子里摆上一张方桌，将各种水果摆满了桌子。除了在桌子中央摆上一个大月饼，还会挑上一个最大最圆的西瓜，分成锯齿形的两半，摆在月饼的两旁。
自己小时候嘴馋，总想去偷偷去方桌上摘个葡萄，拿个果子什么的，却总是被父亲喝止。并且告诉我，只有当月亮吃过后，人们才能吃，这样月亮就会保佑全家人健健康康的。
然后父亲还会烧上一桌子好菜，我就陪着父亲在家里，边吃饭边等着月亮下山，不过总是熬不过月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长大了一些才明白，祭月虽是一种仪式，不过却寄托了对亲人的思念。也许父亲每年执着的在中秋节祭月，或许更多的是为了思念我的母亲吧。
自己不在家的这六七年来，父亲可能还是会摆上方桌祭拜月亮，只是思念的人可能又多了一个自己吧……
好怀念父亲的手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到……
开门声响起，曹轩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毛豆赶忙低头悄悄擦了擦眼泪。
曹轩显然也发现了毛豆的小动作，将托盘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想家了？”
“唉，快一个月了，能不想吗？”毛豆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他望向了门口桌子上的托盘，厌恶的皱起了眉头：“能不能不吃烧鸡啊！”
曹轩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毛豆觉得他的笑容很是温暖，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这应该全家团圆的日子里，更加害怕一个人的寂静吧。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曹轩看到毛豆皱眉的样子，笑着说道：“这顿不吃烧鸡，我想你应该喜欢今天的晚餐。”
毛豆觉着有些奇怪，不过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烧鸡，早腻味了，此刻哪怕就是一碗白米饭，他也会欢喜的很。
毛豆走到门口的桌子前，没敢直接去打开托盘中罩着食物的半球金属罩子，先是警惕的凑近用鼻子闻了闻。
没有烧鸡的味道。
这下毛豆放心了不少，迫不及待地将罩子拿开，当他看清出托盘中的东西的时候，顿时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两半颗切出锯齿牙的西瓜，还有一个盘子大的月饼。
曹轩看着毛豆愣愣地盯着月饼哭成了泪人儿，轻轻走了过去，掏出纸巾递给了毛豆。
“男子汉大丈夫还哭鼻子，不觉得害羞啊？”
“谢谢！”此刻的毛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曹轩轻轻地笑着，拍了拍毛豆的肩膀：“谁不想家呢？我刚入伍那几年，每当逢年过节哭的比你还凶。”
“真的？你也会哭鼻子？”
曹轩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当然不会了，逗你的。真汉子流血不流泪。”说完，曹轩自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毛豆此刻也擦干净了眼泪，跟着一起嘿嘿傻笑。
曹轩从兜里摸出一把钢勺递向毛豆：“来，先吃口西瓜，这西瓜可是我亲手挑的，又沙又甜。”
见毛豆接过勺子，愣愣地盯着西瓜半天没有动静，曹轩奇怪地问道：“不爱吃？”
毛豆摇了摇头，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我能不能去院子里？我想祭过月亮再吃。”
曹轩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为毛豆打开了房门。
毛豆开心地端着托盘跟着曹轩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感受着凉风拂面而过，望着当空的明月，毛豆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曹轩从门房里拿出一个板凳摆在了院子中央，等到毛豆将托盘摆在上边，才问道：“你不是建安人吗？你们那儿也有祭月的习俗？”
毛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从小到大我爹中秋节总是会祭月的。”
想到父亲，毛豆又是泪眼涟涟。
曹轩正要劝慰几句，就见毛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对着天上的月亮磕起了头。
三个响头之后，毛豆居然趴在地上呜咽起来。
谁说只有女人是水做的，男人又何尝不是水做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曹轩没有再去劝毛豆，掏出一支烟点上后，在院子中的花台上坐下。
此刻的他眼圈也是红红的，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发起了呆。
许久，毛豆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了曹轩的身边。
曹轩掏出了一支烟递给了他，毛豆摆手拒绝：“我不会。”
曹轩轻轻一笑，收回手对着烟头将这支烟续上，“不会也挺好，学会了就戒不掉了。不过，我觉得男人总要有点不良嗜好，不然会活得太累。”
毛豆虽然不懂这话的意思，总觉的这话很有味道，很男人，也很有故事。
毛豆看着曹轩吞云吐雾，不过却显得有些落寞，轻声问道：“曹科，这中秋节你怎么不回家？”
“回家？”曹轩微微一笑，不过这笑容显得有些凄凉。
“我好多的战友都再也回不了家，我又凭什么回家。回家？没那福气啊！”随即曹轩又故作轻松的笑着解释道：“其实我是一个孤儿，现在还是个单身汉。”
说完，曹轩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对毛豆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你就不怕我趁机跑了？”毛豆开玩笑说道。
“跑？有胆子你就跑。看看你跑的快，还是子弹跑的快。”曹轩头也没回地说道。
毛豆吐了吐舌头，特殊部门真的是配枪的。
不过毛豆看着曹轩的背影，他觉得这个男人充满了故事，不然以曹轩的人才，不会到现在还是单身。
很快，曹轩一手拎着一瓶白酒，一手掐着两个玻璃杯回到了院子里。
将酒喝被子往托盘上一放，盘腿坐在了地上，对毛豆招手道：“过来一起喝两口。”
毛豆笑着走了过去，学着曹轩在托盘前坐下。
曹轩将两个玻璃杯倒满，递了一杯给毛豆：“来，干一口。”说着，举杯和毛豆碰了一下。
曹轩将酒杯贴近嘴唇，却又停了下来，伸手拿过酒瓶往地上倒了一些，嘴里嘟囔了一句毛豆没听清的话。
曹轩这才满意地重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毛豆没有多问，因为毛豆心里明白，谁心里没有个思念的人。端起酒杯，也是一大口，就感觉一条火线从嗓子流到了胃里。
“啊，爽！”
曹轩哈哈笑着，放下酒杯，从托盘上掰下了一块西瓜。毛豆不满地说道：“还没祭完月亮呢！”
“意思意思就行了！”说完，曹轩就大口吃了起来，还不住地点头。
毛豆摇了摇，也伸手掰了一块，此刻他胃里火辣辣的，正需要这西瓜压压酒劲。
……
明月当空，凉风习习，
在这家人团圆的日子里，一个昏暗的院子里，两个孤单的男人席地而坐，吃着西瓜就着酒。
虽然两人有说有笑，却都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伤感的话题。
心中的那份伤感，就留着一个人的时候，梦中再去悲伤……
生活又岂能尽如人意！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