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的某一处,外骨骼甲胄轰然解开,战甲解除时爆发出的冲击顶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瓦砾。露缇娜使出最后的力气从钢铁的甲胄中缓缓地爬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鲜血从她的额上滴落,大片的黑暗开始逐渐笼罩她的视野。作为第一代试制品的骑士型号战甲对穿戴者的保护还是不够,之前那发炮弹引发的爆炸还是令她受了重伤。莱古一直称呼她为长官,认为她是圣西尔的精英。不过精英也是人,受伤也会流血。更何况,女孩的身体远没有她的内心那么坚强。
在眼前完全黑下去之前,露缇娜瞥了一眼战甲胸甲前的凹槽部分,上面放着一部手机。手机的屏幕上只有一条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的信息:“校长,怀疑有不明人员混入赛场,危险评级不明,请求解除战斗限制。”
露缇娜疲惫地笑笑,“校长,我遵守了您的命令,所以……也请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这句话说完,她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第九军事预科院,报告厅,顶楼。
“将军,就是这里了。”肯尼斯学院长打开贵宾室的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着他身后带着墨镜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西科特走进房间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远方训练场里大赛的情况尽收眼底。
“不错的房间。”西科特走到窗边,“视野很不错。”
“您满意就好。”肯尼斯微鞠一躬,“西科特将军,容我告退片刻,决赛已经开始了,有一些事务需要在颁奖典礼前处理妥当。我很快就回来。”
肯尼斯说完,直起身,准备拧下门把。
“等一下。”西科特说。
肯尼斯停下了动作,转向西科特,“将军,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么?”
西科特沉吟了片刻。
“我的烟能快点送到么?”西科特笑笑,“要不然等比赛结束的这段时间很难熬啊。”
“我马上派人为您准备。”肯尼斯再鞠一躬,转身出门。
然而就在他前脚刚踏出,后面西科特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等等。”
肯尼斯只好把刚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看着西科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边翘着二郎腿边抖着一根几乎快烧完的卷烟,“将军?”
“你们那赛场怎么回事?灰尘这么大,什么也看不见。”西科特眯缝着眼睛,用手中的烟点了点窗外的方向。
“我会马上派人处理的。”肯尼斯欠了欠身,第三次转身欲走。
然而这一次肯尼斯甚至还未抬脚……
“哎哎,再等一下……”
“将军!”肯尼斯扭过头,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怒意,“请您自重!现在不是能开玩笑的……”
然而他愣住了。西科特已经不在原地,窗前的椅子上空空如也。
一个事物顶在了他脑门上,带着生硬的冰冷。
“我很少开玩笑,特别是在某些时候。”西科特举着一把左轮枪,站在肯尼斯的身侧,面沉如铁。完全让人想象不出不到几秒前,这个男人要烟时脸上那带着的,似乎包含着点吊儿郎当的笑容。
肯尼斯略微偏过头,对上了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将军,”他说道,“请别……”
“我说了我没有在开玩笑。”西科特的手纹丝不动,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现在,把你手上的钥匙丢掉,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房间里被锁到一切结束。”
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半晌,肯尼斯扔掉了手中的钥匙,举起双手,“将军,我只是想要保护您的安全,您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
西科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肯尼斯看了那个东西一眼,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枚子弹。更确切地说,是一枚精美到极致的子弹。它的弹身是赤色的熔金,上面铭刻着古老而繁杂的花纹,而它的弹头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是透明的,里面似乎有某种物质在不断地缓缓流动,像是拥有生命的流体。
“几年前,那个全大陆最强大的猎巫军团,在某一天突然全员失踪,没人知道原因。从那以后,代表他们标志的龙旗就再也没有在这片大陆上出现过。”西科特说,“肯尼斯上校,你应该知道那个名字。”
肯尼斯上校死死盯着桌子上的子弹,“你到底是从哪里……”
“听我说完,上校先生。”西科特收起了枪,把地上的钥匙踢到一边,“那个军团消失了。但是不知为何,他们的一些所有物却在战争之后流传了出来,成为了每个国家争夺的对象。在这些东西里,有着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战争兵器,记载了失落秘术的古文献,甚至还有……”西科特顿了顿,“将巫师一击必杀的方法。”
“人们称呼这些东西为‘圣谕的遗产’,而这枚子弹就是其中之一。”西科特敲了敲桌子,“‘圣者死亡’,是这枚子弹的名字。全钛合金弹外壳,弹身用当今最高效但也最危险的能源材料火曜晶填充,这种填充技术至今就连最全帝国最顶尖的武器学家都无法解析,所以这种子弹根本无法量产。每一发从圣谕部队那得来的圣者死亡子弹都有着独立的编号,收藏在王家殿卫军的军火库里,这七年里只在一次军部直派的任务中被允许使用。在那次任务里,将近半数的王家殿卫军被调去狩猎一个高达五纹的叛国巫师,那个巫师最后被一枚圣者死亡命中,烧得连骨灰都没有剩下。”
“那么请问肯尼斯上校,如此稀有而又危险的武器,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会在一个预科院院长的手里?还是……整整一箱?”
沉默笼罩了这个房间。许久,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
“厉害,真是厉害,不愧是全帝国最年轻的将军。”肯尼斯笑着鼓掌,“我现在有点记不清当时的情形了,但是那个学生是你绊摔的吧,将军?就为了找到我非法持有武器的证据?我之前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合格的教育家。”
西科特没有接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眼睛紧盯着肯尼斯,“罗德男爵昨夜已在奥德赛庄园被捕,上校。”
肯尼斯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罗德男爵的供词。他供出了这几年来,是你一直在给他泄露军部的信息,让他逃过了一次又一次巫猎的抓捕。也是你在暗中搭桥牵线,让他接触到并控制了奥德赛公爵的女儿。”西科特说,“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对圣谕的遗产出手,你不知道这罪行等同于叛国么,上校?”
肯尼斯上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拉过一把椅子,大刺刺地坐下,把脚翘到了桌上。
“既然这样的话,将军你准备怎么做呢?叫人把我绑回军部受审么?”肯尼斯的语气中带上一丝阴冷的气息,之前西科特恭敬的态度已经全然消失。被西科特揭穿后,肯尼斯这时的态度反倒坦然得令人觉得诡异,
“不,我不会绑你走的。我会把这份供词还有这发圣者死亡提交给军部,等待你的将会是军事法庭的审判。”西科特收回写着供词的纸和子弹,转身准备离开,“今天本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我很期待能见到我未来的新学生,所以原本想等大赛结束后再找你谈的。但是既然这事涉及到了圣谕,我就不得不这么做了,抱歉。”
“不不不,西科特将军。”肯尼斯的声音从西科特的背后传来,带着一股阴森,“你……不需要道歉。”
冰冷划过西科特的脊背,属于军人的第六感让他下意识地转身。透过大型的落地窗,远处赛场正上方的天空中,一个飞在空中的巨大身影手持重型的狙击枪指着这里的方向,即使透过弥漫不散的烟尘,依然能感受到从那黑森的枪口里透出凛冽的杀意。
西科特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个小红点稳稳地停在心脏的位置——那是狙击枪瞄准器射出的激光瞄准线。
“原来如此。”西科特说,“难怪我从进入这个学院开始就被那么关照,看来上校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他们是什么人?雇佣兵么?”
“没错,他们都是一些拿钱干事的人,而且他们没有档案,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时被谁杀死,就连军部也不可能查的出来。”肯尼斯冷冷地一笑,“我也没想到要这么早动手。但是这发圣者死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带走,这也是……为了吾等同胞的伟业!”
他猛地挥手。远方飞在空中的钢铁人形扣住了扳机,重狙的枪口里,似有枪火凝聚。
西科特抬起头,瞳孔里倒映出远处那一触即发的火光。
“嘿,小露缇娜。”他低低地自语道,“你到底要让你的老师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