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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该如何拯救」(上)

……

将使劲握紧的拳头贴在胸前,作深呼吸。吸进的气息几乎胀满胸腔,再吐出,直到感觉刺痛为止。一遍、两遍……可是,无论反覆多少次,仍无法下定决心。

明明就近在眼前,明明只要打开这扇门踏进房里就行了。那间无名旅馆的大房间,他就在这里。而且,现在应该是静静横躺在床铺上。

只是,那根本不适合。他不是不懂得什么叫安静吗?叫他消停一会,这个男人反而更加聒噪。……还是说,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大家现在都希望你能像平常一样动来动去、上窜下跳;希望你能聒噪到让人想要捂住耳朵、或是大声斥责。……所以,你才故意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吗?

茉莉有这种感觉,但她也知道如此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到那个活蹦乱跳的笨蛋,她就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

〈哈!明明知道这次死了就万事休矣,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嘛,你看,回过神已经自己动起来了。就当是老子自作自受,你别太沮丧了〉。

……迪奥那个混蛋肯定会这么说吧?

“〈别太沮丧〉……当然会沮丧啊。”

一定会感到沮丧的,怎么可能不沮丧?他在说什么蠢话,别说那种自私又狡猾的话行不行?!嘁……应该是无法听见的,却还是能清楚听到。可恶,总觉得脑子里都要变得不正常了。

“没错,不一样,我跟你不一样,我这个人可是很正常的。……真的很让人困扰,你这个样子。”

……小声嘀咕,她向门伸出手。

那个爱吹牛的家伙,尽给人添麻烦。别死呀,别自顾自地死掉啊!白痴!该怎么做才好?茉莉是觉得,这都是她害的。不过克劳狄乌斯也非常自责,说都是他的错。

估计,大家的想法全都一样。那时若这么做了、若是那么做了,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这件事做错了啊、那件事也做错了啊!每个选择接二连三、沉重地压上来。明知毫无意义、明知事情已经发生,却无法停止。

究竟世上有多少人能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从不会感到悔恨呢?茉莉以前也觉的自己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没用,不如去想该如何弥补。……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没有办法无情到那个地步。

是啊,自己老是犯错,即使再次回想、思考,也无法确认哪一个才是正确的选项。那个家伙是朋友,他是无可取代的伙伴。……明明如此,却还是。

……

打开门,房里只开了一盏魔法灯,因此显得有些昏暗。快到中午了吧?天气确实不好。薇奥拉在别的房间休息,多萝西陪着她。达克尼斯不知去向,现在也不是管他的时候。

克劳狄乌斯依靠在墙角,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伊丽莎白也是,她趴于桌旁寐着,身上盖着亚特大叔的袍衣,睡得正香。从战斗结束开始,伊丽莎白就在一直忙于处理大家的伤势。现在,于体于心,最累的人大概都是她吧。

妮娜坐在两张床之中靠内侧的床上发呆,亚拉斯特盘腿坐在地上,是在冥想吗?一动不动的。不过,下一秒。于茉莉踏步的瞬间,他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向偷偷走进房间的茉莉……

“稍微冷静一点了吗?”

“……我也不确定。”

勉强挤出一个苦笑,茉莉双手于腹前攥紧。移动视线,正好与妮娜四目交会。

那眼神有些空洞,与平时稳重的视线完全不同。安静、略微失去生气。不是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而是衰弱、疲惫。她最近也能做出这样的表情了吗?还是说,仅仅是相处久了,所以能够察觉了呢?

见到妮娜这样的面孔,茉莉就连苦笑也瞬间消散。想回头,她想立即转身逃跑。啊……不行,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得前进。逃跑没有任何意义,必须硬着头皮。

每走一步,双脚就更加沉重。头也是、肩膀也是,呼吸紊乱。真是胆小……茉莉自嘲。在怕什么,在畏惧什么?但是,就算害怕、恐惧,也还是得走,不走不行。

……

在外侧的床铺前,茉莉停下脚步。

将脸转向那个方向,迪奥确实睡在上面。他的表情平静而满足,只是,并不会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坐起身来。

明显不同,不一样。并非指没有呼吸或是不会动,而是已经确认过的死亡。他不是活人,只需瞧一眼,仅一眼,就能够清楚地明白,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的事实。

在床边蹲下,茉莉向迪奥的脸颊伸出手。在几乎快要触碰到的一瞬,却又将手缩了回来,捏住领口。

“现在是以低温尽可能地保存着,幸好气温并不高。”

……亚特大叔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嘴边的胡须不停颤抖。

“……再怎么说,也不能就那样放着不管。”

“……是…吗?嗯,说得也是。”

用自己的左手狠狠地捏住抓着领口的右手,茉莉低着头看向迪奥的尸体。

他身上穿着类似棉袄的服装,只是,里面塞的大概不是棉絮之类的,而是冷却剂,一种用来冷冻的魔法材料。

头部下方放着冒着雾气的冰枕,其中估计也是同种材料。身上盖着保温用的毯子,仿佛一揭开就会烟消云散一样。

这些东西很明显,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但是,茉莉在先前却完全没有察觉,或者说,她不想察觉。她希望,那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而已。

再次伸出手,啊……这次确实碰触到了他。好冷,非常冷,没想到竟然如此冰冷。如果是活人,可受不了那种温度。

……

“复活仪式需要特殊的祭坛,它有很多种类,但原理都是一样的。”

……彷佛再也按捺不住,亚特大叔低头,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中只有他跟妮娜没有休息,这两人之间独处,大概没什么好说的话题。就算有,妮娜也没有开口的欲望。对原本不算沉默的亚特大叔来说,这种感觉肯定相当难受。或许他已经快忍耐到极限了,才会在那盘腿打坐。

“仪式用祭坛非常昂贵,包括材料,维护都是不小的费用。此外,祭坛的制造完全被各教会联合包办了,除非走私。正是如此,那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买到的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购入的物品。举例来说,某个国家曾计划创设国立的复活仪式厅,却无法获得教会的首肯。许多教会为了保障利益,刻意把复活仪式捏在手里。即使是现在,复活仪式仍没有达到普及。嘛,由于丹塔利欧城有至高神教会在,我们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听着一如既往的长篇大论,茉莉一言不发地点头。

其实,关于这件事伊丽莎白先前已经说过,而茉莉也立刻理解到了如今的状况。

不过,她不打算制止亚特大叔。毕竟就算是侍奉神明多年的亚拉斯特,遇到这种事情也无法保持冷静。

从刻意加重力道的口吻与语调中,你完全可以感觉到。他在忍耐,拼命地忍耐。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去制止亚特大叔继续说下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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