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一个人,一支笔,一张宣纸。
乔傲一出门,便奔到一棵大树下,将内襟上记载的要点和脑海中的记忆迅速写在这张宣纸上,迅速写完后,长嘘一口气,十之八九都记录下来。
此刻他才知道,道藏阁内天枷眼的残本,记载的只有天枷眼中的定神眼。
他迫不及待,合目静坐,意念专注于双眼球之中,守意明目,引气旋转,走天应,承泣,四白等穴。穿眼而过,松紧吐纳后,眼前会出现白蒙蒙的一片,里面偶尔穿过一丝如金宏的气芒,将其纳入体内,神台空明,顿时气爽身轻。
睁开眼,不知不觉中,天已黑。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但各有异,修道者往往贪图境界突破,各种灵气呼吸吐纳之间,皆存入体内,却难以炼化,一开始,进展神速,可越到最后越难进一步。
骨仪在无极心经里一页下附注里有这样一句话:天地万物,精气万型,以金为贵,我于自然境突破不进,精气杂而不精,也许故此已。
故乔傲看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想不到骨仪号称天下第一邪道,以神识之境号称天下第一,这骷髅书和嗜血剑法何等强横。
日露之刻,早上的风冷,天也不高。青翠的竹林,露珠凝结在竹叶上,晶莹剔透,就如珍珠镶嵌在雅绿的翡翠上。
一块岩石之上,一名少年盘坐入定,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突然奇异的扭动了一下,一块白骨忽现体外。
他嗖的一下睁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时骨仪的手臂,欲挣体而出。而那些金丝,又将其融入体内。
“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头颅如被重物重重从内敲了一下,一下子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醒来,捏紧自己的手,仔细的看着,手臂毫无变化,缓缓的嘘了一口气,想起身,却右腿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从岩石上直接摔了下去。
但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自己似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更别提两幅骷髅了。
一整日才能修炼才能吸收那么一点点的金丝,这样的修炼实在太慢,慢到以为看到生命的曙光,却又像成一条绝路。
但就算绝路,也是条路,总比死路好,自己也要杀条血路,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名字——符文道。
骨仪说可以去找他帮自己,可他是谁,在哪里?
苏环,正在门口的药园内拔草,松土,除虫,施肥。
她穿了件粗布道袍,道袍上还有两个灰色补丁。头发盘起,斜斜插了跟木簪,赤足穿了一双草鞋。正是“芊芊细足,素服花下,柔桡轻曼,淡雅脱俗“
元羊子躲在竹篱外,凝神屏气的看了半天,一动不动,压抑住自己的心跳,浑身热刺刺的,眼睛如煤炭烧着一般。
一名矮个道士远远奔来,小声道:“师傅,师傅,符师叔来了。”元羊子一惊,暗想他怎么来,扭头之时,碰在栅栏上,发出声响。
苏环闻声喝道:“何人?”
砰!一声,骨仪前几日撞坏的门还未整好,就被元羊子一把推开。
元羊子神色还有些慌乱,垂眼正衣襟正礼道:“贫道乃七景山太上真君殿元羊子,这位是我徒弟马小。奉师命,前来向苏环道友,讨教还魂草种植之法。”
苏环却看着元羊子身后,一个头发白稀,面容枯槁,眯着两眼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盯着自己。
那元羊子抬起头,贼溜溜的眼珠,在自己到处乱滚。苏环顿时不悦哼了一声,手中锄头不停,泥土翻飞,将三人谅在一边。
忽然,元羊子回手一巴掌,“啪”打在其中一人脸上,怒叱道:“马小,苏师姐本非凡人,就算再美貌如仙,焉容你这双浊眼盯视。我所教的“清心净咒“定没有好好念诵,还不爬过去清苏师姐原谅。”
那人先是一愣,却见元羊子眼神一撇,纵然委屈,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苏环爬过去,磕头道:“苏道友,你原谅我吧。”
苏环一下子愣住了,元羊子扭头看也不看自己,装作心痛之极。
那人不一会便满脸泥土,苏环顿时心有不忍道:“道友起来吧,折煞贫道了。”
元羊子立刻轻轻道:“苏师姐原谅了你,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吧。回山后,念诵清心净咒万变。”
苏环冷冷道:“元道友教徒弟真是好手段。”
元羊子何尝听不出苏环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笑嘻嘻道:“苏师妹宅心仁厚了一些,师祖自律,在信仰二字中求道得存,一是信,如河之左堤,不信则溃。二是仰,如河之右坝。不仰则罚。唯此,存心于天地正道,我一直谨记此二点,刚才马小道,动了邪念,乃我这个师傅教管不严,说来,我也要向苏环道友赔罪。”
苏环,沉思了一会,想想自己如今,信在何处,仰又是何人。也不仅叹口气道:“元师兄好口才。”言语之中戚戚之意,元羊子笑道:“麻烦请苏长老,带我们去看看还魂草。”
符文道早已蹲下,用手轻轻抚摸着一簇还魂草。
此地的还魂草绿油发亮,叶尖冲天而竖,比起其他处同年份,品相高上一分。可惜的是,年份尚浅,最长的只有三年而已。
百草园中内的还魂草,如同中了邪术一般,又枯又黄。符文道声音沙哑道:“苏道友用了何妙法,这里还魂草比老夫药谷内百草园的还魂草,好上不止一二。”
苏环淡然笑道:“万物皆妙法,花花草草也是有情之物,贫道勿有其他,唯有用心二字。这还还魂草,喜干阴不喜阳,每日诵经松土即可。”
符文道微微一愣,每日对着还魂草诵经念咒,这等种植之法,倒是首次听说。
元羊子也一旁心生敬意道:“苏道长,今日所讲,元羊子闻所未闻,失敬失礼。”
这句话说的肺腑而发,真心实意。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环微微一笑,甚是受用。
元羊子见状,从掏出一颗一转还魂丹道:“师姐,我听济世堂的黄老说,六斤,今年也欲参加童试,这还魂丹还请师姐收下,就当还魂草的订金可好。”
苏环心下大喜,喜于颜色,却并不收下。轻声道:“多谢元道长美意,济世堂黄掌柜这三年,对我们母子颇为照顾,年初的时候,与我签了一年合约收购我这这所有的药材,还只剩下二月,这还请梅琳真人见谅。”
元羊子顿时露出惊叹之情道:“无碍,无碍。今年山下所收购的药草统一在济世堂风干,磨粉。师姐重信守诺,真是我等之辈榜样。”
他拍怕手上尘土,起身告辞,走向门口,缓缓道:“那我就和符师兄先行告退了,改日请苏道友移步前往药谷看上一看,符师兄为了此事,愁眉不展,我更是百草种植一窍不通,望苏道友能指点一二。”
符文道在一旁站起身来,对苏环行礼,声音沙哑的如破锣道:“听说苏道友有一义子,名曰六斤,不知可否一见!”
苏环也是一愣,答曰:“符师兄,此子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不知符师兄何事?”
符文道皱皱眉道:“那我改日再来!”
他一离去,元羊子赶紧致谢跟了出去。临走时,那双眼睛忍不住的看向苏环汹胸瘦腰时,眼睛都几乎都不想挪开。
待百步之远,符文道冷笑二声道:”元羊子,你今日是色虫上了脑,莫让我再看见你这般模样。若因你让师妹颜面无光,我便替师妹清理门户!”
他口中的师妹便是元羊子的师傅梅琳,顿时元羊子脸色一变,话未出口,符文道已经不见了。
马小道跟在身后,一路上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师傅,这符文道也忒嚣张了,怎么说,你现在是七景山太上真君殿的大师哥。”
元羊子蹬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个屁,他可是师傅的师哥,论辈分,跟师傅平辈。若是恼了,动起手来,找何人说理去。不过这厮也太过精明,待在药谷里不出来,没人能抓住他什么把柄。”
那马小道咧开嘴笑道:“师傅,今日,你看那女道的眼神,都要喷火了,我可在别的女人身上都未看见过师傅这般失态。”
元羊子叹口气道:“吃到的不如吃不到的,家里的总不如窑姐香。来不得强,钱又买不得,人生之事莫苦于此。”
那马小道点点头道“这苏环可比山下那些歌妓有味多了。你看那屁股浑圆,胸。。啧啧,生过孩子的就是不一样。
两人说着话,忽然旁边飞来一坨稀泥,朝着元羊子面门直奔而来。元羊子一闪而过,正把身后的小道砸的稀烂。
两人扭头一看,乔傲,背着着一个药筐,不远处气鼓鼓的看着二人。
“小哑巴“
“六斤”
马小道此刻才抹去脸上的稀泥,凶道:“小杂碎,本道爷今天好好教训下你。说完腾身而起。”
伸手一抓,乔傲刚才施展身形,却慢了半拍,被元羊子一把抓住。
乔傲被提的离地约有一尺多高,在空中手舞足蹈,
元羊子“唉”了一声,又将乔傲放了下来道:“你这孩子,真是顽皮。”
话还未说完,“噗”一声,乔傲一口又黄又粘浓痰喷在元羊子脸上,元羊子不怒反笑,实则盛怒之极。手中的真气,却猛冲内关穴,乔傲顿时疼得哎的一声。
这招天怒惩戒,越是级别高的弟子向级别低的弟子施展此术,级别低的弟子痛苦愈大。
这股真气冲入体内,分别冲入骨仪慕容和乔傲的三具体内。
可这股丹田之气,就算分成了三股,乔傲的骨头,血肉都似乎要被撑裂了,顿时乔傲的气海生出一股反震之力,将元羊子的手震得发麻,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元羊子不由皱着眉觉得有些古怪,冲着马小道道:“他可什么都不会,不要玩过了。”
马小道顿时心领神会,咧开嘴笑道:“好咧。“眼神恶狠狠的看着乔傲道:“师傅你先走吧,万一等会被人看见了,免得麻烦。”元羊子点点头,转身离去。
马小道扭过头撇嘴笑到:“你娘若没时间教你尊师敬长,我今日好好教教你。”
乔傲早已暗中蓄力,腰一拧,双重劲,一拳重重的打在了马小道的腹部。
马小道的腹部猛吃了一拳,内部像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无比。
“你想死”马小道顿时暴怒,一脚将乔傲踹的飞了出去。
乔傲慢慢的爬起来,眼睛如野兽一般,死死盯住了马小道。
那是种不死不休的眼神,马小道看着,心底竟然泛起了一股寒意,激起了真怒,一个小破孩都搞不定,这传出去,元羊子和他那帮师兄弟面前,如何抬的起头。
他本是二层聚气之境的巅峰,立刻全力相扑,如苍鹰扑鸡一般,拳打脚踢。
乔傲顿时脸上,身上,挨了上十下,每一下,马小道都像打在了石头上。
乔傲的紧咬牙,眼神里虽然痛苦,更多的是不屑。
这种不屑的眼神彻底激怒了马小道,他大喝一声道:”你找死!“右手高高抬起,运足真气,朝着乔傲的脑门拍去。
乔傲浑身气力已经被打散,拼命将体内的真气,凝聚起来,他有些后悔,刚才若是击中的不是马小道的肚子,而是咽喉等要害的话,现在躺在地上就是马小道。
可惜没有如果,有的只有结果,而乔傲看见的结果,就是辟向自己面门的那一掌。
忽然,马小道右手动弹不得,如同被铁窟套住一般。
“够了!再打,这娃娃就死了!”马小道扭头一看,顿时一惊,再也不敢乱动。“符师叔?你不是走了,怎么会在此?”
符文道刚才一离开,便看见乔傲背个药篓,便暗自一直跟着,此刻见马小道动了杀心,这才出手。他身上青色的道袍,随山风臌胀,两眼射出两道凶光“元羊子个废物,教出来的也是废物!”
他一把将马小道甩的飞出了三五丈之远,猛的大喝一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