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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保定城

“滴答!”

“滴答!”

“……”

静,死一般寂静。寂静的佛秀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是这么的清晰,仿佛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冷汗的滴落声不停的与心跳声交融着,伴随着冷风袭来,他双眼瞪圆的看着那近在咫尺几乎快要贴在脸上的刀刃。

接着他就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便软倒在地。

气息剧烈的变化让他的胸口隐隐发闷,呼吸也不由的大口喘了起来,好像溺水得救的人,心跳异常的清晰,就如同闷鼓。

然而,那想象中的疼痛终究没有发生。

因为那剔骨刀停下了。

而那剔骨刀之所以会停下,是因为一根竹杖点在了那屠户的胸口。

看似简单无奇,却一瞬间钳制住了那屠户,而后青影闪烁,剩余两个也同时僵在了原地。

点穴。

“饶命,还请饶命……”

那屠户身体僵立,口中却能出声,尽是讨饶的话,而那俩伙计也是这般,什么上有老下有小的。

情况瞬间翻转。

旁观是一码事,亲身经历又是一码事,佛秀深吸了一口气便赶忙从那屠户手中夺过剔骨刀。

一想到这屠户将人称作羊,而且还那般随意,杀人如切瓜,佛秀心头便不由一凛,估计平日里这些人没少做这种事,心中更是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怒意。

这一刻,他想起了那日被剁碎的那人。

旁边那醉汉,或者说是胡不归。此刻他竹杖一收竟是又睡了过去,就好像这几招只是梦中翻身一般,之后口中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还有十息。”

十息?自然是那点穴的时间,只能维持十个呼吸。

本就心神未定的佛秀闻言一震,他眼神闪过挣扎刚想开口,怎见那屠户浑身已颤抖不停,似要挣脱束缚一般。

那屠户原本讨饶的眼神也瞬间变了,变的怨毒而狰狞,口中牙咬的是嘎嘣作响,像是恶兽一样,就如同那乱葬岗里刨尸的野狗。

看到这一幕,佛秀心头一慌,生怕他会冲开被点的穴道,手中剔骨刀慌忙朝其胸口一送,然后像是反应过来又赶忙一撤。

立时,冒着热气的鲜血自那伤口如决了堤的水一样倾泻而出,溅了他一身。

只是,像是被那屠户的眼神刺激到,佛秀手中刚撤回的尖刀再次一捅,便直直的捅入了屠户的心窝。

“啊!”

一声痛苦的惨叫生的突兀,结束的更加急促,屠户身体瞬间便已软倒,狰狞的双眼慢慢黯淡,不过几个呼吸便已气绝。

而他身后的两个伙计,此时看的是心惊担颤,哭着求饶,鼻涕眼泪一大把。

谁又想死?谁又不想活。

可惜,轮到自己的时候都无法淡然。

“噗嗤!”

……

祠堂里又是两声刀入肤肉的声音,原本求饶的话也戛然而止。

“哐当!”

手中尖刀掉落,发出一声脆响,佛秀却还是那副脸色发白,惊色未消的模样。

闻着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他只觉得一股恶心与反胃再难抑制,头重脚轻的朝屋外跑去,扶着墙角就狂吐起来。

“呕……”

只吐的是昏天黑地,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了。

原来,杀人和杀鸡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一把刀,同样的惨叫,只是不同的是人说的是人话,偏偏他能听懂。

“倒生的一副好根骨。”身后一道声音慢悠悠的响起。“至于他们,不过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杀了也就杀了。”

佛秀吐了许久,缓和了一会才强忍难受讥笑一声。“怎么?现在终于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身后的人,除了那胡不归又能是谁?

听到佛秀的话,他并无在意,只是问了一句。“想学武功吗?”

佛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不解失措,心里更是在暗骂,原来在这等我呢。

他刚想接口回答,只是视线一动便看到了地上的秽物,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狂吐了起来。

最后只剩干呕了。

良久。

佛秀瘫软在地,半仰半倒的坐在雪地里对着胡不归虚弱的嗤笑道:“你的剑快的过那把飞刀吗?”

胡不归闻言摇了摇头。“原来你是想学他的飞刀。没比过,不知道,不过若是他出刀的时候在我二十步之内,恐怕是我要略胜一筹。”

看着沉默的佛秀,他低哑着声音说道。“你学不会的,那小李飞刀只有在他的手上才是小李飞刀,也只有他的小李飞刀才会无敌,你不懂。”

说完他便转身,体内内力勃发如潮海,一股凌冽气机骤然喷薄而出,只将满地积雪激荡的如同落花翻飞。他双手一伸一推,就见地上的泥土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分开,露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

“我没想收你为徒,只是看在你心性不错,而且如今江湖混乱,就当是这几个月来对你那点善良的补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祠堂里的三具尸体提了出来,然后丢在了土坑里。

看着那三具不断被泥土掩埋的尸体,佛秀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了下来,胃里的翻江倒海也慢慢散去。似乎之前的呕吐将他内心的恐惧,厌恶,诸多情绪都吐了出来。

他早上杀了一只鸡,那是因为他想活,而现在他杀了三个人,同样的理由,他还是想活。

他虽未受戒,但早已把自己当作了和尚,佛门最是讲究因果业报,以守色戒,杀戒为重。

可他,今天却犯了,即便心里早有准备。毕竟,在这个世界,你想活下去,死的就得是别人。

看着那不停倾泻的泥土他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着还是对那土下面的三具尸体开口,他呢喃道。“如果,不是你们想杀我,你们也不会死。”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学。”

佛秀蓦然将头偏向胡不归,脸上再没有往日的随意与嬉皮笑脸。

天机老人曾说过,他这一生看不透的有两人,一个,是李寻欢,而另一个,就是胡不归。

胡不归没再言语,他看了眼佛秀清澈的眼眸转身便朝外走去。“那先跟上我再说吧。”

看着步子缓慢身形渐远的胡不归,佛秀撇了撇嘴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然后踉跄跟去。

两人一走一追,走的慢,追的更慢,而后渐渐消失在这漫天飞霜寒雪之中。

这是佛秀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冬天,而这一年,也是那人关外隐居的第九年。

……

春末夏初的天气,正是风光正好,鸟语花香,天空如碧海倒悬万里无云。

只是,却说在那保定城中的春风楼外,一稚气未脱的机灵伙计双手正插着腰对着蹲在对面的俩乞丐呵斥道。“怎么又是你俩,能不能走远点,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两乞丐一大一小,不过却都看不清楚面容,皆是蓬头垢面。

左边这个,顶着一鸡窝头,头发脏的估计都快长虱子了,露着一口发黑的黄牙,双手就那么插在油渍斑斑的袖子里“嘿嘿”傻笑个不停。

而旁边另一个倒不那么傻,顶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帽,他先是鄙夷的看了眼身旁的傻子,然后这才咧嘴一笑,当真是好白的牙。

两人蹲在那里就像个闲汉一样双手插在袖子里面。

酒楼里年迈的葛老板本来还有些无奈,但看着这一幕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挥了挥手,对着欲要赶人的伙计说道:“阿成,算了,去给他打一葫芦吧。”

伙计闻言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到那俩乞丐面前。“也就我叔叔心好,拿来吧。”

那左手边的乞丐闻言赶忙解下腰间的葫芦递了过去,原来竟是为了酒。

酒楼葛老板一边算着账一边看着那俩乞丐摇头劝慰道。“也就这几天了,等月末这酒楼就要关门了,你们啊,有手有脚,找份活计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他两鬓斑白,看模样估计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面相和善,平日里没少接济周围的乞丐,只是眼里却始终有缕抹不去的忧愁,大家都喊他葛老头。

那露着一口白牙的乞丐闻言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春风楼之所以叫春风楼那是因为他们的酒,叫做醉春风。

那香味啊,当真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是老板密不外传的手艺。可除了酒,菜却比不得别家,而且装潢古旧,能撑到现在也就靠那酒引客了。

“唉!”

老板说完有些可惜的看了看经营多年的酒楼,一脸的怅然的叹息了一声。

片刻的功夫,那伙计便已去而复返,提着一葫芦的酒朝那黄牙乞丐递去。

可旁边那戴帽子的乞丐却双眼一蹬立时怒吼道。“昨天不是你喝的吗?今天轮到我了。”

说完便恶狠狠的朝那酒葫芦扑去。

然后,街道上就上演了一副好戏。只见两人撕打在一起,是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抓脸,掏裆,各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了个遍。

那伙计也就十七八的岁数,是老板的侄子,他一脸不屑的看着,平日里这两臭不要脸的没少这样,每次都是叔叔说再给他们一壶酒才会罢手。

心想,又想骗酒喝,没门。

两人你来我往,像是感觉这次计谋没有成功,终于停下了手。

酒楼旁一个铁匠铺里的魁梧汉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好笑道。“哈哈,怎么着,这一次不起作用了吧。”

周围看热闹的熟人闻言都乐的哄笑起来。

这俩人是谁呢?除了那胡不归和佛秀又能是谁。

佛秀见计谋被戳穿也不脸红,这半年和胡不归这不要脸的待久了,他那脸皮简直厚的都没边了。

看着面带愁容的酒楼老板,他眼珠子一转说道:“葛叔,我给你支个招,保管你这酒楼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

只是他刚说完,楼里那素衣伙计就一脸嗤之以鼻的接道。“我呸,就你?你要是有赚钱的注意还能天天蹲这混吃等死?是不是又想骗我们酒喝?”

佛秀嘴里“嘁”了一声。“我凭本事要的饭,你怎么能说我是混吃等死呢?”

“……”

伙计话语一噎,像是没想到佛秀会这样说,一时间反驳不了小脸涨得通红。

“葛叔,念及这些日子的情分我可就告诉你一人。”说着他就往那正在算账的老板走去。

“别,赶紧打住,你这一身味要是跑进来我们酒楼还做不做生意了?看到那门槛了没,就站外面就好了。”伙计见佛秀真要往里跑,立时从旁边抄起一根短棍。

佛秀闻言也不恼,他站在门槛外,先是左顾右盼了几下这才对着那一老一少的叔侄俩神秘兮兮的说道。

“听过仙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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