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婴孩的呼嚎,婴孩左胸血肉圆环积蓄的灵力越来越多,快化成实质的灵力泛着黑色光芒,令周围空间变得扭曲,一块块碎石枯藤从地上飘起,环绕在婴孩周围。
岐风道人和螺花夫人等从未听过天外邪魔,但他们听的懂快跑。
螺花夫人一把拽过草草,夺过花篮。草草吓得瑟瑟发抖,蹲靠在螺花夫人裙边。
又转身想寻花花,忽然发现花花不知道何时没了踪影。
岐风道人从袖中掏出两张飞行符箓,一张浮在身前,另一张飞向裴长老。
胡勇喊出的瞬间都祭出了罗天伞,此刻已同几个手下飞出了数十丈。
婴孩胸前,一道经过压缩,几乎凝固的灰黑色灵能,随着婴孩的最后一声嘶吼,“啊啊啊啊啊啊~~~~~~~~”从血肉中爆散了出去。宛如一股滔天的黑色巨浪,或一张噬人的漆黑兽口,向众人吞了过去。
一阵阵山崩和石头垮塌的声音过后,空中只剩下漂浮的婴儿骸骨。骸骨胸口皮肉已经合上,伤口边缘的血肉甚至已经开始愈合。
婴孩对面,是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漆黑洞口,尽头依稀透露着些许光亮。岐风、胡勇、螺花、裴长老众人、以及面前的山体,一切都化为乌有,仅仅留下十数团鲜红的血色光华,忽明忽暗的飘在空中。
婴孩似乎没了力气,自空中缓缓落下。噗通,摔在了地上。一时间,整个渊内寂静无声。
空中的血色光华飞入婴孩胸口。不一会,骸骨的身上开始生长血和肉。
盏茶的功夫,婴儿骸骨、赵老大、十年期的书生、以及寻宝下渊的众人,都再无痕迹。
地上,仅仅剩下一个约莫周岁的小小男婴。
不知过了多久,天外神铁后面,传出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一个小石子崩了出来,砸在婴儿身边。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哆哆嗦嗦的身影,颤抖着双腿,弓着腰,从天外神铁后面,走了出来。
此人一头长发披散,身上青衫破烂,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书生打扮,脚下蹬的靴子也丢了一只,就这么一脚赤,一脚靴,颤颤巍巍,如同到了大限的老人般,踅摸到男婴的身前。
伸手撩开披散的长发,露出一张花脸,正是螺花夫人的男徒——花花。
却说方才众人聚集,观望骸骨吞吐灵气龙卷的时候,花花就觉得大事不好,趁着没人注意,跑到了神铁的背后。螺花夫人带着草草欲逃离时,他也曾想出来,不过那时空中的婴孩实在骇人,硬是没有胆子。后来听到一阵巨响,便被震晕了过去。醒来,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被婴孩一招灭杀,便捂着口,蜷着身,躲藏在神铁后。
花花本名李铁蛋,生性胆小怕事,从小受尽欺辱,父母穷困,却生了四子三女,家中向来看他不上。十五岁那年,这李铁蛋偷了村长家的母鸡炖了吃,被他爹一顿藤条毒打,夜里,趁着家人睡熟,逃了出去。而后在外漂泊了三年,要过饭,做过小厮,当过龟公,有一天正巧螺花夫人路过安红院,看他在门口招呼客人,觉得模样气质颇合心意,便向安红院老妈子要了过来。改名花花,收在身边,半是下人、半是徒弟。
花花虽说跟在螺花夫人身边几年,未曾短了衣食,却仍旧改不掉年少时偷偷摸摸、见钱眼开的毛病。
此刻,花花虽然惧怕地上的婴儿醒过来,心中却有着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这婴儿绝对是这黑渊底下,最大的宝贝!
只见这婴儿仿佛已睡熟,粉嫩的小脸蛋圆圆滚滚,四肢像是几段莲藕接在一起,睫毛黑亮亮的,哪里还有刚才灭杀众人的恶魔样。花花鬼使神差的伸出了右手,在婴儿嫩的出水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猛然想到刚才婴儿眼睛里的青红光芒和灭杀众人的威势,花花的手像是被自家的蝎子蛰了一样,嗖的缩回来。一个转身,就想要跑远。
回头一看,男婴居然没有反应!
花花安定了几分,想再尝试掐一下婴儿脸,却久久下不了手。
花花左右逡巡,辗转,最后,把牙一咬,舍不得命,便夺不得宝。
此番下渊,仅有我还苟活,说明这宝贝是上天赐给我的,哪有拒绝的道理。心中拿定注意,便要想抱起男婴,又觉得抱着一个光屁股的娃娃似乎有点不妥,又开始四处张望。突然,他在婴孩用灵力轰出的洞口边缘,发现一卷破布,几步走了过去,拿起一看,上书四个古字:白山家书!
花花不识字。稍微长大一点,父亲母亲就拿他当牲口用。螺花夫人也没教他学字,因为她不觉得花花学字没什么用。
虽然方才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见过这卷宗,却无法理解这卷宗的含义。他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是一卷功法,有点厉害,仅此而已。
这“布”,应该很结实,而且看着很干净,足以当做一个裹巾包住地上那个宝物。如果当初留下这卷功法的人还活着,一定很想掐死花花。
花花拿着古卷,抖落开来,只见这不知何年的古物外表崭新,虽然里面有许多小字,但是并不妨碍它包裹婴儿的用途。没有破洞就好,花花想到。
看着地上‘熟睡’着的婴儿,花花几番想要下手,都缩了回来。最后,心一横,刚才掐着婴儿都没事,何况给他包裹上抱着他,若是他醒了,想必高兴还来不及。
花花哆哆嗦嗦的,将婴儿翻身在一侧,又将古卷铺在地上,轻轻把婴儿放在上面,又左右盖严,站起。心道:可惜这天外神铁太重,不能带走。将婴儿抱在怀里,回头看了看那天外神铁,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破烂衣袍的书生,披散着长发,满脸涂着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一脚赤裸,一脚穿靴,怀抱婴儿,向着漆黑渊里唯一透着的一点光亮,彷徨行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两个时辰,也许是三个时辰,也许更久一些。
花花早就走到了那个有着光亮的地方,原来是蛙鸣山脚下的某个山洞路径,被婴儿打通了一角。花花顺着打通的角落,挖开了容他通过的一个口子,又从口子里钻了进去,然后,凭着自己对蛙鸣山的感觉和记忆,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婴儿‘睡’的很稳。花花抱的也很稳。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若是把婴儿掉在地上,婴儿醒过来,一个积蓄灵力,把他给射成灰。
要不要等这孩子醒来的时候,对他说:我是你母亲?或者爹爹??
花花一路上担惊受怕,想了很多。想过生,想过死,甚至想过,假如婴儿不认他,他能不能管婴儿叫爹。
在花花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婴儿找个母亲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一抹亮光在远处出现。
当花花怀抱婴儿站在蛙鸣山脚,背靠着一个荒芜洞口的时候,发觉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初阳时候的光照下,甜美的草木清香,远处鸟儿喳喳叫起的声音,花花发觉,原来以前的生活,一直被黑暗包围。特别的昨天,尤为黑暗。不,是黑暗到了极点。
他欣喜,雀跃,如同一个归家的游子,徜徉在蛙鸣山下的花海里。顺着花海,他找到了一片绿地,又在绿地尽头找到了一条半尺宽的小溪。
花花将怀里的婴儿轻轻放下,用光着的赤脚,拍打水花,又开心的蹲了下去,捧水拍在脸上。
正要感悟仿若重生的快乐,突然觉得后脑猛地一痛。
花花一声惨叫,正要回头,紧接着又是一痛。随即眼前发黑,彻底晕了过去。
花花身后,一个干瘦的老赖头,穿着一身腻腻歪歪的蓝布袍子,身边跟着一只小白猴,手中各自拿着一块石头,喃喃道:“这花脸疯子,也不知从哪里偷了个孩子,居然跑到这大山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