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其实是个很胆小、懦弱、天真、善良的人。虽然跟着螺花夫人学了点毒术,却从来没想过害人。假如有个好爹,能爱我、疼我、照顾我,我也不至于会从家里出逃,更不会在垃圾堆里捡个青果便被人耻笑。花花也有自尊。
自傍晚垃圾堆里捡了个烂青果后,他又在角落分别发现了半串糖葫芦、一张老烧饼和三块硬馒头。这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剩下的罢,花花心想。
饿极了的花花完全不顾路人的指点和冷嘲热讽,垃圾堆里刺鼻的臭味他也毫不在意,当即就吃了起来。随他们去吧,让他们说去吧,我能填饱肚子就好。明天我就会更有力气,找更多的食物。我会离开这种生活,相信自己,明天会更好。花花给自己打气。加油!明天我要找到更多的垃圾!想到这里,花花吃的更起劲了。
走在回破庙的路上,花花心情是极好的。今天他吃饱了。他甚至还想哼个小曲,跳上一段《快活天》,或是唱上一曲《春情》。花花说唱就唱,人活世间,若是活在他人的看法里,那么死了也罢。
“一自多才间阔,几时盼得成合?今日个猛见他门前过,待唤着怕人瞧科。我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
此时已是夜晚,离他居住的破庙越来越近,路上也没有了行人,眼见着就到了庙门口。忽然,花花觉得脑后一痛!多么熟悉的剧情!花花马上在心里忍不住骂道:咱家的后脑勺是铁打的么?难道现在流行敲脑袋?就不能有点新意么?未等他回头,又一下击来,花花腿一软,晕了过去。
“喝,呸!”一个疤脸的汉子现出身形,“真是忒恶心了些,学啥不好咧?一身烂衣衫、蓬蓬头,居然学人家唱戏!”
“算啦算啦,管他唱戏不唱戏,龙帮主让咱们找的是人,咱们捉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另一个一手持棍,一手里拎着个麻袋的圆脸汉子说道。
“别愣着,装起来,拖走,龙帮主等着要人呢!”圆脸汉子催促道。
“他娘的,害的我晚上去明玉楼都没了兴致!”
黑夜中,两人把花花装了麻袋抗在肩上,隐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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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醒来便是在一个逼仄的木囚笼里,和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一个女人身材略胖些,穿着花衫,蹲在一角,搂着个男娃,另一个瘦些,靠在两人不远处,长得还算周正。三人见他醒来,均未言语,只是不停的哆嗦,低声抽泣。
花花抬头打量,发现这应是个厅房,厅内还另有十个同样的木头笼子,其中三个也已经装了人。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孩子。均都默不作声,低头掩面。
门口坐了两个壮汉,一个微胖圆脸,翘着脚正在对一只鸡腿发狠,另一个疤脸,正半躺在椅子上假寐。
花花摸不着状况,看着这么多木笼,并不像官府,刚想要说话问问旁边的女子。就见那个疤脸的汉子,忽的睁开双眼,向他盯来。
花花忙低下头,不敢对视,只听几声脚步传来,花花的心越跳越快。
“哭什么哭!你娘的!老子睡个觉,就听你们在这哭哭啼啼!信不信老子先做了你们?”一个粗犷的声音喝道。
两个女子和男娃浑身发颤,就像三只被捉了的小鸡,屏气收声,不敢出声。
低头的花花只觉得背后被踹了一脚,身子往前一扑,脸卡在地上。
“死疯子,你恁会唱曲儿现在给爷唱一个!”那个声音道。
花花心道:这是说我么?
“就是你,装什么死?!别逼我先剁了你!给我起来!”
明知道我是疯子,还让我唱曲儿,你爱好也是特别,花花心想。身子却慢慢爬起,看向身后。
花花不敢抬头看这人眼睛,正想问这位好汉想听什么曲儿?就听外边先是一阵喧哗,而后传来一个声音:“老七老八,帮主喊你们去议事堂。”门口的圆脸应了一声,随即招呼道:“行了,老七,先去议事堂,回来再拾掇这些人。”
老八看了花花旁边的瘦女子一眼,又道:“今晚这女子可是得归我,为了捉他,我可是还捱了一棒。”
疤脸老七死死盯了花花一下,转身同老八出了门去。
二人走后,花花身边的三人又开始抽泣。然后慢慢的有人跟着哭,最后整屋一片哀声。
花花当时害怕极了。他也蹲在角落里,但是他没哭。他在观察木笼前面的锁。
花花当初从家里逃出去时,最先就是被一伙人抓住,学习偷东西。偷来的东西自然要交给大哥——一个约有六十多岁的干巴老头。那个老头见花花年纪小,身形小,学东西快,重要的是胆子小,从来不敢违抗他的话,便常常带花花见‘世面’。甚至传了一套开锁的绝技。花花学的很认真,因为他怕被打、也怕被抓。他成功的撬开了许多大户人家的门锁和首饰盒,给老头带回了许多东西。老头也对他越加喜爱。直到有一天,老头被他的大徒弟拿酒缸砸在头上,脑浆崩了一地。之后花花就被赶了出去。大徒弟说,盗亦有道,我不杀孩子。
花花等了一会,听着门外的动静。偷偷的从腰间摸出一根铜丝,慢慢的蹲行到门锁前。用两只破烂的袖子将木笼上的铁锁一遮,没过一会,只听‘咔嗒’一声,锁头开了!
屋子里此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花花。他们脸上和眼睛表达的只有两个字:渴望!
花花也算懂得些人情世故,他得把另外三个笼子也打开,否则,不等他走出房门,这些人就会喊出来。然后那个七和八就会出现,抓住他,杀了他。
花花身后十九个人齐齐的蹲在门口。他轻轻的推开门,门外是个院子,很大,最近的院墙也要经过几个两个厢房。幸好墙不是很高,花花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回头用食指比划了一个“嘘”,蹲下身,蹑手蹑脚的往墙边走去。
身后众人跟着他,轻轻的,唯恐发出一点响动。
突然花花停了下来,浑身颤抖。惹得后面众人稍稍慌乱,不过瞬间就静了下来。
花花一直在小心的、低着头左右张望,心脏扑通扑通似在打鼓。走过第一个厢房时,他顺着门缝看到了屋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十具甚至上百具死尸。他当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一声叫了出来。
不能怕,不能怕,我什么也没看见。花花安慰自己。鼓足了勇气,继续往前走。这时,就听第二个厢房内,隐隐约约的传来几个声音。
“老七,五天后枯冥先生可就到了,你的人还没找齐,我怎么交代?”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帮主,这几日官府查的甚严,若不是我机灵,前日差点就被抓了去。我和老八就连路边的叫花子都抓来了,实在是凑不上数啊。”老七为难道。
“帮主,今日韩家可是又来消息了,卢家的老太爷已经出关了。且韩五放了话,如果这次凑不齐二百个牲口,枯冥先生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另一个声音道。
“哼,此事事关重大,闵堂主,你再多派几个人,城内城外各处搜寻些,快些补齐。若是到了日子,还未够数,就让你手下的人去填吧!”
“是!”那闵堂主回到。
花花边走边听,只觉得脊背越来越凉,头上全是冷汗。距离院墙还有约莫三四丈远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啊~~~~~~~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