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生智无双，可怜天灾人叹。
2
无尽海有凤鸣，入山则响泉，入林则兽伏。
“山海笙之穷尽处，有先生寥几，各尽鬼才。”姑娘自言。“可叹魂之归去兮，可道百朝兴亡兮，可怜众将白骨兮，可遣榇舍归来兮。”
“众鬼将皆文臣，有纸上穹棋之诡，然难当君之情欲。”
“吾君可归兮，但劝众君皆善。”姑娘寐目，山海乃寂。
“吾君之归去，皆由诸君以定，愿诸公皆善。”妾目往天去，瞳之念极。
“姑娘思甚，士元恐姑娘泣，乃寻舍而往矣。”
凤鸣兽伏，风陨人俯。
3
先生可悲吾公子？以汝之魂与我乎？
“姑娘思甚，吾恐姑娘泣，乃寻榇而往矣。魂之来兮，入榇入闻生。”海上舟行，夫子扶须而行，似有庞然相助，舟行甚疾。
“夫子之行所以助我者乎？”
“然也。”
“岂非世人所挟乎？”姑娘声入无尽海。
舟上夫子默然。
“士元之道乃扶君，诸将皆为君之臣，今诸民皆君，诸君皆往极乐。”摆渡人叹，凤啼兽啸，山林皆畏。
“夫子道心已泯，入吾山海笙可否？”
“姑娘之山海笙，何者可逃哉？可听吾详道于姑娘乎？”
“善。”
山海笙来山河画，山海笙去曲中融。
此生无畏共山河，海笙一曲空山祸。
4
天道无畏逐光辰，人道无权弃萤火。
“诸君六欲皆求，往权欲，往群聚。臣欲，救国。”夫子言尽，笑。“国有一人之地，如何救？”
“夫子言之‘国’为何？巴蜀有万民之君，臣民君数者乃为一国，今人人为君，何为国？有人人念权，何为权重？国之民生，又为何？天下苍生安在？夫子安在？”
“国未陨，人未亡，吾之道乃扶国扶君，君存道存。”
“夫子于今可是万君万臣之道？夫子岂无畏天下笑乎？”
“世人皆浊，何人笑我？”
“世人浊而夫子亦浊耶？”
夫子声息，凤啼。
“人虽堕，地虽颤，天虽陷，吾心不可破；道虽陨，志虽泯，王虽殂，吾魂不可失。既已心知，姑娘何必如此言？”
“曾有公子与我言曰‘道陨而身陨’，公子取七情之喜为道，欲挽天下于水火，然世人拥忧、思、悲、恐、惊而独弃喜，忧乃无权之忧，思乃念权之思，悲乃弃权之悲，恐乃贪权之恐，惊乃弑权之惊，权乃财物之权，欲乃财权之欲，喜乃碍权之喜，故公子言曰道陨身陨，夫子可知公子后世为何？”
“云上飞禽，山间走兽，河海鱼虫，做世之无欲者？”
“非也。公子之后世，乃渡人之佛陀，尘世之寺僧。生而未渡一人，后乃劝小僧。”河海虽息，夜雨将至，乃随而东流，日日如是；尘地虽荒，林木将至，乃随而朽茁，日日如是。
河海入尘地，万木囿园林。君叹臣不朽，臣慕君长流。
“兽乃山林之兽，若非林，则必恼；鱼乃河海之鱼，若非海，则必亡；臣乃王佐之臣，若不为，则必憾。山林乃兽之生死地，河海乃鱼之存亡居，君兴乃臣一生之愿；山林枯万兽皆死，河海竭万兽皆亡，帝君堕万臣皆落，道陨而身陨，前世欲渡世人于水火，然遭世人鄙，后世求一渡世之寺僧，不畏强权而身向水火，公子乃真君子也。”
“道陨即身陨，夫子何不如此乎？”
“人各有志。”夫子长叹。
“则夫子之志为何？”
“水有尽时，山有陨时，云有归时，人有散时；河尽则入海，山陨则聚石，云归则扰星子，君散则佐君子；吾之道非公子之道，道陨而非志穷，何求身死？”
“夫子之道为何？”
“吾之道为人和，公子之道乃世人。乱世可平，人和将至，然世人不可逆。世人贪便为贪，世人欲便为欲，世人昏便为昏，乱世人和皆可逆而世人不可逆。故吾之道虽陨，然吾志非穷。乱世有虎狼贼子入，吾志存；人和有奸臣小人入，吾志仍存。然公子之道非如此也，其道乃渡世人，世人不可逆，公子奈之何也？故有公子曰‘身陨而道陨’。且吾之道乃人和而非君如何，人和为重，君如何可为轻也。”
“然也。夫子可有憾？”
榇上凤啼啼红尘，海上士元闹故人。
5
故人海上羽纶巾，士元榇上笑且悲。
“乱世伊始，诸臣皆率卒征战，欲平乱世而向人和，然诸君皆欲为雄，乱世难平，天下尽兴亡，匹夫皆有责，众将之言曰‘人间多为白骨地’，战乱数年，民亡而血聚河海，然乱世难平。”
榇上山林有兽嬉，嬉而兽聚，群兽嬉；苍上有鸟鸣，鸣而百鸟和，群鸟鸣；海上有游鱼跃，跃而浪涌，群鱼跃。此乃人和之景也。
“何为乱世？何为人和？”
“乱世乃群兽争一拳之地，人和乃皇兽寐一拳之地，百兽皆伏，百兽皆嬉，百兽皆喜，此乃人和之景也。”
兽鸟鱼皆乐，乃嬉鸣跃。
6
“然也，夫子之憾为何？”
“兽入山林乃寐，鸟入上苍乃悦，鱼入河海乃静，人入盛世乃息，吾之憾，乃未见如此人和之景兮。臣子之志乃王佐之臣，佐君以入盛世，佐民以享太平，佐己身以入重官，此乃诸臣之志也。”
“吾之憾乃未见人和之景也。”
“臣庞士元，愿入姑娘之山海笙也。”
“臣庞士元，甚念姑娘之夫君。”
“臣庞士元，甚服姑娘之勇也。”
夫子言罢，山海笙自姑娘怀出，悬于上苍，展一人物画，画上皆枭雄。
“臣庞士元，愿姑娘与夫君，共百世山河。”
7
“夫子后世可欲为何？”姑娘言于夫子。
“为姑娘山海笙之其一，如何？”
“善。”姑娘笑，夫子亦笑。夫子入山海笙，卷落于姑娘怀。
姑娘泪目。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夫君必尝思我，必尝念我；妾尝思夫君，尝念夫君。
姑娘泪目。
8
二一页士元，凤雏山海啼。
身向道去志未穷，穷上枝头人未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