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瑶的记忆里,上一世,她跟母亲有一次为了什么事针锋相对,很是恼怒。
那一天,跟齐玳吵完,怒冲冲的跑去跟梅姨娘诉苦,发誓说自己哪天要搬离了这里,离了这些蠢材才好。
梅姨娘当时满眼的同情和不忍,说道,“我的儿,难为你委屈求全的,只是如今府里好一点的空房子却没有,只能忍着些罢了。”
没过几天,泠雪居就开始大肆修缮。是老夫人的命令。
说请高人看了指点的,府里最旺的就是那个地方,因此要在那里盖一座佛堂。还要找府里一个嫡女住过去守着,就是日夜祈福保佑伯府的意思了。
于是她想都没想,跟母亲赌气说要搬过去。
母亲虽然被她气得七荤八素,但还是舍不得她一个人去住,怕照应不周。谁知道消息竟传到老夫人那里,惹得老夫人一顿埋怨,说邓氏只顾自己儿女,一点不体谅伯府的为难,母亲最后只得无奈点头,自己这才高高兴兴的搬走了。
这一世,也就在昨晚,她忽然想起来,只怕那回搬去泠雪居并不简单。
因为从那以后,她跟母亲心隔的越来越远,再没机会转圜了。而她的命运此后也似乎一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身不由己,一直到最后。
她现在想想,只怕是有人幕后操纵了这些。
齐珂的提醒,加上她这次回来对梅姨娘忽然起的疑心,还有上一世最后算遍人心,看透世情,让她不再觉得正常。
梅姨娘的能耐,并不是自己上一世看到的那样,仅是府里一个奴,她的能耐都可以驱动祖母了?!
齐瑶仔细回想上一世的梅姨娘。
她悲怀关切,在府里人缘极好,人长得柔弱,弱不禁风的还随身总是一股凛冽的冷梅香。,尤其她那一管软糯的声音,听了舒服极了,任谁都舍不得去驳她。
她最厉害的,是一手好绣工。她绣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活灵活现,最精巧的,是她的双面彩绣。极难的功夫,据说宫里绣娘有一回看到都艳羡不已。
因此齐府上下都说她做姨娘真是委屈。就连老太太都对她另眼相待。
只是梅姨娘如何能做到推移乾坤,连满府的人都算计到了?府里的大小事,可都是老夫人实际掌管的。
听到六小姐挑明梅姨娘,胡仙姑不露声色。
江湖人经常使诈,她更是此中老手。要是被这个小妮子给诈出实情,她胡仙姑的名号也不要了。
“六小姐错疑了梅姨娘,她小小一个姨娘,哪有银子送我。。。。”
真是个老狐狸。奸猾老练,只要没有凭据,只怕不会承认。
“仙姑要想不起来,我倒要给你提个醒。昨日在老夫人那里,你说是辟谷,只食仙丹。那个放仙丹的绣囊我瞅着眼熟,回去一想,才想起来,那双面的鹤鸣九天,可不就是梅姨娘的手艺麽?!”
胡仙姑一愣,这丫头可真伶俐。昨日说起辟谷就拿出仙丹示人,刚往外掏就想起来绣囊是个破绽,连忙就手塞了回去。谁知就这一转眼,还是被人捉到。
不过,没抓到实的就不认。明明是她眼花看错。
齐瑶不等胡仙姑开口又接着说,“仙姑要还不肯认,倒也无妨。天巧,这么热的天气,给仙姑脱去外衣,散快散快,”
胡仙姑大惊。那个黑脸丫头,简直就是个夜叉。于是连忙跳起站着,捂住衣领子,死活不撒手。
“天巧鲁莽,就给仙姑拉起袖子,敞快敞快吧。”
胡仙姑又是一惊。这个实在是隐秘,她竟如何知晓?连忙讨饶。
“仙姑,今日你虽没戴香囊,就以为死不承认就能抵过去。可你实在太爱这个艾虎五毒纹赤金镯子了。这个我可见过,还有一个艾虎五毒纹金簪子,大约也是姨娘孝敬的吧?她有一整套呢,不知道仙姑可都收受了?”
这要说起来也是巧,都是上一世齐瑶跟梅姨娘太过熟悉的缘故。她小时候,姨娘有一日跟她说起生辰时,顺口提起自己是五月端午生的,因此父母在给她的陪嫁里,拿齐府的礼金给她打了一整套艾虎五毒纹金头面。为的是压箱子底,给她镇邪的。梅姨娘那会高兴,让人拿出来给她看。她是在手里把玩很久的。
这些五毒纹里,都是些端午常见的蜈蚣、蝎子之类。而梅姨娘那一整套,从镯子到坠子、簪子,扁方,打的活灵活现,幼年的齐瑶记忆十分深刻。
恰好,胡仙姑今日为了辟邪,这个外人见了大约都会先吓一跳,继而更加钦佩她。
她哪里知道,梅姨娘送的居然是自己压箱子的陪嫁。梅姨娘也是投其所好,想着仙姑一定喜欢。
齐瑶也心里吃惊,梅姨娘求胡仙姑的,到底是什么?居然连嫁妆都拿了出来。可见此事对她的重要。
胡仙姑见瞒不下去,干脆利落的就将梅姨娘怎么求她,怎么告诉她府里老夫人的忌讳,又要她如此说。
“她就想搬到泠雪居去住。这不我还没说话,你就打断了,我便让老夫人等等,我回去算好再说。”
齐瑶心里思忖了一会。原来梅姨娘要搬出来的心思十分迫切,不惜重金求胡仙姑给帮忙。
不过泠雪居也没什么好事,她记得过两天府里要走水的。
打定主意,她冷冷一笑,看着面前这个褪去神秘的妇人,刚才还趾高气扬,被揭破把戏后,便软的跟面人儿一般了。
“你就让她搬去,银子照收她的。只是你要告诉老夫人,明里是碧桃妨她,实则是她跟府里五行不合。怎么跟老太太说,你自己想办法。”
不得罪人,钱还可以照拿,又高兴,眼前的六小姐可不简单。
“六小姐还有别的事吗?婆子必当照办。”只拿钱不办事,胡仙姑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泠雪居重建佛堂,又是怎么回事?”
胡仙姑见只是问旧事,自然不会隐瞒。“那时我刚刚结识梅姨娘,她告诉我,府里如今闹得不可开交,就因为当家太太不得老夫人的心,便总教六小姐打探老夫人的私事,专门算计老夫人。”说着才想起这是说面前的人呢,心虚的看了看齐瑶的脸色,见齐瑶只是认真的听,又接着说了下去。
“她给的银钱又多,我便应了。就按她的说辞说服了老夫人。后来,不是六小姐就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