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离大惊失色,立时起身冲着齐瑶深躬到底。
“果然中原钟灵毓秀,人才辈出,实在不拘一格。小先生年纪虽小,却有如此道行,可见在下自大了。”
看着胡不离喃喃自语,齐瑶微笑道,“所以,先生觉得世子身上的伤痕,也算得一技咯?”
胡不离被齐瑶这句话彻底击打晕了。
孙华南身上的刀口,他是第一回见到。自然,他在北离为国师,自然也常见将军百战,刀剑无情。为这些力士们将刺破割开的伤口缝合包扎,也是常有之事。
但孙华南身上不一样。
那是故意为之,不破不立。先剜除烂疮,继而再次建立新的体魄,在他也前所未闻。
当日一见,他并没有信心救治世子,只是,他舍不得离开。他见到这样的奇事,早就被迷住了。原先他答应救治孙世子时,以为不过简单伤痛,毕竟是年少将军,哪里来的缠绵绝症?
之后,他痴迷那道刀痕,以至于日夜守护,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还将自己的冰魄玉华丸当成了白菜,只管喂给孙世子服用。其实在深夜,他经常趁世子熟睡,端详那道伤口。仔细揣摩,如痴如醉。
当然,此刻对着齐瑶,他绝不会承认这是他所为。但齐瑶告诉他是自己给世子剜疮缝合,他顿觉这是异人。
而胡不离对异人,奇人,高人,身怀绝技之人,从来都佩服的紧。
现在,他对手里其他几道秘方反而没了心思,刚才匆匆看过,已经知道那些都是惊世妙方。以往得了这些东西,他早就欣喜若狂,抱着几张纸当压箱宝贝的。
不过现在他觉得绝望。
面前这个小女孩,不仅身怀绝技,还有那么多秘方在手。跟她一比,自己这个北离国师,简直就是井底蛙,妄自尊大。
齐瑶看出师傅心智涣散,连忙道,“国师不用惊慌。我不过是家传技艺,也只会这一样剜疮功夫。这些方子,并不是我的。”看着师傅被他自己的秘方击垮,这个实在的有趣。
胡不离听了,顿时又精神起来。不管怎样,自己的冰魄玉华丸,可是举世无双的救命药,小丫头总没有。
“不对,你方才叫我什么?”胡不离警觉起来。
“爱吃、小气,又有冰魄玉华丸随便送人,除了世外高人北离前国师的静虚散人,我可没听说还有人比散人强呢。”
要让师傅高兴,可不能一个劲儿夸,要连损带贬,再真心实意的夸一句,他才会信。齐瑶上一世就吃透了师傅的性子。
果然,胡不离一面听着她讽刺挖苦,脸上并不变色,而是连连点头:“说得不错,小先生果然有见识。”
趁他高兴,齐瑶道:“我爹早就说当世高手,惟国师一人耳。我爹还说,叫我只要见到国师,一定要想方设法拜师。那些方子,就当是拜师礼,师傅说可否?”
一听到方子归自己,胡不离大喜。旋即又品出不对,“你?要拜我为师?”
他素来高傲,今天先是见齐瑶比自己强,心情灰暗。又听她要拜师,得意之色还没浮在脸上,已经迟疑了。
女弟子,他可从未收过。
咳嗽一声,递过方子,不舍的说,“不行。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答应。”
若是以前,他必是冷脸走开。可是,小丫头没有拿美食诱惑、威胁,可见人品还是不错的。否则,自己即便再垂涎欲滴,也只有痛断肝肠的不能答应。
齐瑶知道此事不能着急,论医术,静虚散人当世绝伦。但收女弟子,毕竟不同。齐瑶知道不离大师可不是爱惜名声,他只是嫌麻烦。不过自己今日第一次见他,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能让师傅同意其他条件,也是她今天的迂回之策。
于是她爽快答应,“好。我这里还有一个极重要的病人,需要国师帮忙诊脉。这个不急,总之,二十日内再烦劳国师一回。”
胡不离听她开出条件是诊脉,比收徒弟简单多了。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诊脉一回,换几个奇方,他可占了大便宜。
此时鄠邑县衙内,鲍二爷看着外面一帘细雨,天边一道虹影若隐若现,觉得有些江南的意思了。
“二弟,你说那个大牛是行伍之人?怎么可能?他不过是本地一个商人,祖上在苏浙,看老乡被坑,忍不住出手相救罢了!”
鲍二爷不语,听着大哥在掩饰不安。
“你说他是军士,好,好,就算是,那他平白无故为我的事情到处奔走,又是为了什么啊?”作为师爷,做派就该是从来不信人,倒是肯处处怀疑人。然而聂大牛跟鲍师爷相处久了,已经取得鲍师爷的信任,他才如此纠结。
见二爷还是不说话。鲍师爷终于不再试图争辩。
“第一回见他,我便觉得此事不对劲。”二爷幽幽开口道。“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一出仙人跳,还备着他随时来讨条件。后来看他的确真的在帮你,我却更加不安。
目前还未看出什么来。到现在为止,大牛也无恶意。不过,我觉得,他后面的人,应该很快就要露面了。”
这么急忙将他从江南召唤而来,绝不会为了他大哥之事。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跟哥哥二人在此地没有人情交际,打听不到准确消息。所以,他准备等真人出现。
见弟弟说完便捂嘴咳嗽,鲍师爷心疼,“都是为了我的事,这几日你累着了。”
鲍二爷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挥了挥,“兄弟间,不谈这个。大哥,最近县衙若是有文书,或是太爷找你,你都先别答应,寻个托词,把文书带回来商量。”
鲍师爷听了他费力说的话,连忙点头。又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聂大牛的绍兴土话已经传进来了,“师爷,听说你要去京东大营?”
鲍师爷意欲冲出去当面质疑大牛,被二爷轻轻一句话拦住了,“现在不是时候。先听听他说什么!”
宁郡王府邸。三皇子看着窗外一树海棠花被雨水激起的薄雾笼罩。
“后日是魏国公府里办的花会,他们府里花多,传闻还有一株极大的桂花树。不过那是女子们争相竞艳的场合啊,为何父皇要去,还下明旨,带上几个成年皇子同去?”
刚刚来的旨意,被宁郡王恭敬的放在书房大条案上。他问郑伯忠。
“哈哈。郡王只管跟着去赏花赏美人,这不明摆着,皇上选妃子,带皇子们凑热闹。再说魏国公府里地方够大,这关防大礼,朝廷历来重视,男女不会在一处,郡王担心什么?”郑伯忠转转眼珠子,又道,“总之,明日那些女子,郡王都不要招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