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梁张氏这边刚出季家小院不久,迎面就碰见了刚打菜地里回来的赵老太。
赵老太今年五十有六,骨架堪比男子,在赵家是可以和赵老头比肩的劳动力。又由于身上赘肉不少,倒显得比平常老太太们要年轻少许,当然,要忽略那斑白的双鬓。
“婶子这是刚从菜地里回来啊,这日头那么大,等晚半晌不热的时候在拔草也不急啊。”梁张氏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赵老太也笑着回话,只不过声线粗的可以。“哎呀,早干完早歇息啊,现在也不咋热哩。”
即便同村人相互都知根知底,晓得赵老太声音也堪比男人,但梁张氏依旧被惊一跳。
楞了片刻,又开口道:“之前你不是要胡瓜的苗吗?昨个俺娘看看说可以提苗种了,婶子今傍晚来我家园子里提着种啊!”
赵老太一听,乐呵呵的应道:“好哩,回头就去,我现在要赶紧回去做晌午饭了,他爹该放工了。”
说着两人错开一东一西各回各家。
梁张氏回到家后先是皱着眉头将刚从河里爬上来的虎子训斥一顿,又将虎子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脱下让他换件干的衣服。
这边梁老太骂骂咧咧的从灶屋里出来,“这都晌午顶了,不知道做晌午饭跑哪儿浪去了?!”
梁张氏一听自家婆婆那尖酸刻薄的调调,暗暗压下心中的怨恨,立即引开话题。
“娘,你是不知道啊,那季仨家可是顿顿都有肉吃啊,就刚才我想着让他们送过来些孝敬孝敬您的,可谁知道他们不乐意,还……”
在听到顿顿都有肉吃的时候,梁老太就按捺不住心里的嫉妒和兴奋,一双平日混混沌沌的眼,此时散发着精光,耷拉着的眼皮也猛的被她拉的了无痕迹。
但是那“不愿意”三字却给她泼了盆冷水,不待她儿媳妇把话说完,就拍着大腿怒道:“凭啥不乐意?!当年要不是老大救了他仨,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搁哪儿呢!”
说着撸了撸袖子,叮嘱梁张氏几句便气冲冲的朝季仨家去了。
这边季天舒将野鸡收拾干净后又回了自己的“狗窝”。是的,疏馨心里就是这样评价的。
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将整只鸡切块装碗。然后招呼季天舒过来烧锅。
在疏馨一阵忙活后,盖上锅盖。等到鸡块快炖烂时,在放入土豆块,盐稍炖后,土豆、鸡块都酥烂,汤汁也收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锅了。
擦了擦手,打算去喊季天霂洗手吃饭呢,就听到那公鸭般的声音自院外传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大老远的就闻到香味了,这做的啥好吃的啊?!可管给老婆子我点吃啊?!”
疏馨寻声望去,见是“季奶奶”,立即端正自己的态度,诚心诚意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做的鸡肉。不管。”
“你!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这家难不成是你当的!”
“我是一个人。是的。”疏馨的态度依然很正,仿佛对于对方的任何问题她都用有十二分的真诚去回答的,自认为把绅士风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种不瘟不火的语气才是最气人的。梁老太自知说话抵不过她,立刻吼道:“季老大你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我可能吃到你家的肉!”
其实在她刚到的时候季天舒和季天霂就知道了,都知道自家媳妇的脾气,根本不可能受到她的欺负,就由着她在院里咋咋呼呼了。
都点名了,不能在任由自家媳妇发挥了。
“梁奶奶有什么事吗?”季天舒同疏馨一般一本正经的问道。
梁老太呵了声,道:“你还知道称呼我声奶奶啊?!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天舒打断了,“知道。”
梁老太心中的那口气啊,都被提到嗓子眼了,硬生生的被季天舒给噎回去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顺了顺气,刚说一个字“肉……”
又被打断了,“肉您老就别想了。不过可以让你带回去一只没拔毛的。”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想留你吃饭,想吃肉自己回家做去。也别说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知恩不报之类的话,该尽的本分都尽了,至于情分,抱歉已经余额不多。
奈何梁老太不仅想要别人的本分,还想要情分,这就没道理了。不能因为你年长就能不讲理啊。
最终,梁老太拎着只鸡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因为疏馨说了,要是不乐意的话,连鸡毛都没有。
“之前梁小虎他娘还说这老太太病着呢,看她这雄赳赳气昂昂能吃一整只鸡的样子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梁张氏这脸打的啪啪响啊。”眼看着那老太太的身影消失不见,疏馨不由感慨。
季天舒收回目光,道:“好了,吃饭吧。”他能报答梁父的也只有这些了。
转眼之间,过去十多天了,季天铭还没有回来,山上的八月瓜估摸着也该差不多熟了。这天一早疏馨便同季天舒上山去看看八月瓜的成熟情况。
还不错,可以先摘些去试试市场,顺便看望下季天铭。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疏馨二人便出发去赶集去了。留在家里的季天霂无事可做,便吹起了笛子。
骨节分明的莹白手指在通透的玉笛上的轻轻起舞,宛转悠扬的笛音萦绕在耳际,多希望耳侧的风能将这夹杂着无尽的思念的笛音带给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生命也许有些不公平,但也有些公平。失去双目的季天霂天生就比旁人的耳朵灵敏很多。但再灵敏的耳朵也无法弥补一个沉寂在黑色世界里的人对于白的向往这一缺憾。
疏馨同季天舒再次来到之前去过的一家酒楼里,因为之前有过交集,这次再去见那掌柜的自然不费什么口水。
双方虽然交集不多,但都了解对方的脾性,言语之间你来我往,利益之上争持不下。最终疏馨退了半步,为了之后能够继续有个愉快的合作氛围。
从掌柜那拿了银子后,疏馨计划着买些什么东西给季天铭带去。想着他外出时不曾带什么衣物,况且他们都许久没添什么衣服了,就和季天舒去成衣店为她们四人给买一身,这钱也算花的挺值。
同季天铭的班头带领下,她们二人很快来到了季天铭平日干活的地方,谁知疏馨刚刚瞅见季天铭的身影,就听一娇柔的女声急切的道:“季天铭!我,我心悦你!”
疏馨听了,一个怔愣,周围的人似被传染了一样,一声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在他二人周围响起,都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这侯家小姐也太大胆了些吧!不知道侯老爷知不知啊!
季天铭眉头一皱,脚步一顿,身子转都没转,便极其不耐的说道:“我早和你说过了,我已成家!你别在纠缠于我了!你……”
这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啊,这话说的也太伤人家小姑娘的心了呀。疏馨心里暗暗替季天铭愁的慌。
季天舒倒是一脸平静,对于自家的二弟,他还是挺了解的,这样的事这样处理起来在外人看来甚是无情,其实这才是对那姑娘的爱负责啊。低头看了眼疏馨,心下又是一声叹息。
“咳咳咳!”班头连忙出面打断,以防季天铭再在侯安雪的心里戳上几个窟窿。“天铭啊,你家人来看望你了。”
闻言,季天铭猛的一回头,一双明亮如月的眼睛撞入眼底。想到刚才的事情必然也早已被她看到了,慌忙向她磕磕巴巴的解释:“我,馨儿,她……我俩什么都没有!”
看出来了,这个大傻子哟!
“咳咳!今日上集我和大哥顺便来看看你,给你送件衣服。”说着朝他走去,将手中的一个包裹递给他。
看到她一脸淡然,季天铭心中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泛酸。
季天舒也走上前,道:“和班头请半天假吧,我和馨儿好不容易来一趟,一起去吃顿饭吧。”
“嗯。”
被晾在一旁的侯安雪早已被眼前的这一幕伤的痛到了骨头缝里。原来,再冷漠的人也有火热温情的一面,喜欢上这样的一种人究竟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侯安雪,你眼光不错呢!看啊!你喜欢上的那个人是一个专情而长情的人呢!你看啊!他待那女子多好,多好!你听啊!他与那女子说话时的语气放的多轻柔啊!你……
罢罢罢。罢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