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已经想到了要面对今日的局面,但长鹤志此刻的心中,却依然一片空白,对于未知而可能受到的惩罚的畏惧,让他的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我、我、我……”
仿佛大海中绝望却依然拼命挣扎的小舟,他茫然说着简单的话,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幻灵真人面色严峻,道:“这异宝图是怎么来的?”
声音到了最后,突然拔高,音调转厉,长鹤志被他一喝,脑海里嗡的一声,一阵混乱,终于开口说了起来,这一开头,后面的话自然就跟了上去:从小时候被猴子小灰戏耍,到后来与烈阳萱儿一起追到后山幽谷,双剑两相争斗被异宝图吸收,最后竟变作这种形状……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连幻灵真人和相远、相心,包括冰焰谷的那个欧阳老人,都皱起了眉头。异宝图与煌灭慧蚀双剑以血为媒相融之事,便是他们这些修道大成之士,也是头一次听说,可见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众人或有怀疑之心的,也为数不少,但看长鹤志目光微微呆滞,神情失落,却也不像说谎。
幻灵真人沉吟片刻,随后看着长鹤志,道:“好,我姑且信你这意外熔炼之说,但在这之前,异宝图却已然在你身上,你一个小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等邪物?还有,异宝图向来吸噬活物精血,而那时又未和煌灭慧蚀相融,你又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长鹤志哑口无言,事情的真正原因,自然便是当初黑炎用功法将异宝图暂时禁制起来,而且当日黑炎也叮嘱他要找个无人偏僻所在的悬崖丢掉,却是长鹤志自己把这图纸收了起来当作纪念。
而此刻说出黑炎,自然也就等于说出了一切,只是,这却是长鹤志深心之中,深深不愿说出的话。
那个慈和的老者,和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个晚上的缘分,自己不过是在他油尽灯枯的时候,叫了他唯一的一声“师父”,可是这许多年来,他无论如何,竟是忘不了那个人。
刹那间,仿佛周围的人的目光、声音,都变得那么遥远,眼前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面对着那个老者,小小少年倔强而坚定地对他说:“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说!”
一声大喝,声震四下,却赫然是烈阳洪紧皱眉头,愤然站起,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面色严峻之极,但目光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此刻长鹤志已经承认了的,尽是大犯万灵门和正道大忌之事,若按常理,只怕非死不可。
烈阳洪心中又惊又怒,却见这小徒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尤其是金蝉寺和冰焰谷的人都在此处,万灵门便是有心维护,也无计可施,再这般下去,只怕长鹤志真的便是小命难保!
无奈长鹤志此刻如中邪一般,慢慢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其他人倒也罢了,陶茹等青竹峰的人看着他长大的,一时尽皆哑然失色,长鹤志性子向来沉默坚韧,此刻在这关键时分,竟仿佛是不顾一切都不说的样子。
烈阳洪霍然踏上一步,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一直沉默无言的金蝉寺主持相远神僧,突然睁眼道:“烈阳施主,有事我们慢慢商量,不要动粗罢。”
烈阳洪一怔,没想到相远上人会突然开口为长鹤志说话,但相远神僧德高望重,便是连他这般万灵门一脉首座,也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当下只得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幻灵真人淡淡看了相远一眼,眉头微皱,似有所想,随即向长鹤志道:“还有,你身上的般若功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这其中关键,隐约牵动了当今正道两大派系私底的暗流,这个答案,必定乃是石破天惊!
可是长鹤志,依然沉默地跪在那里,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幻灵真人瞳孔收缩,冷冷道:“你还不从实说来?”
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长鹤志的弥生,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他,便是坐在他前方的相远相心,此刻也对望了一眼,眼光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周围的世界,一片沉默,但却仿佛化作了无边巨大的无形之墙,把自己夹在中间,冷冷地挤压着。
长鹤志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始终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