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嗜又是一阵沉没,半晌之后,他面上迷茫之色并未减退,道:“生、死、别、离,我只见过这四字的生,请教前辈,人性本苦吗?”
周大仙笑道:“错了错了,你一生坎坷,便以为人人苦楚,其实不然。我且问你,你以为你命苦吗?”
血嗜一怔,张口欲言又止,周大仙已经然笑道:“怎样,不好说了吧?便拿你近日过世的师傅师娘来说,你以为他们是苦吗?”
血嗜讷讷道:“师父和师娘他们……”
周大仙肃容道:“烈阳洪死得其所,是以他死而无憾,含笑而去;你师娘陶茹,与你恩师伉俪情深,不愿独活,你以为她伤心自尽,却不知她魂魄归处,能与丈夫相距,是她最欢喜之事?”
血嗜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大仙淡淡道:“你为烈阳洪夫妇过度伤悲,却不知他们夫妇二人或许反是最明白最无憾的人,以己渡人,岂非可笑?”
说到这里,周大仙忽然微笑了一下,看着血嗜,道:“你怕死吗?”
血嗜犹豫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道:“怕。”
周大仙道:“哦,我倒要问你,你怕的是什么,是这死字本身吗?”
血嗜默然摇头,道:“我既然对长生无意,自也不在乎什么死了,我怕的是我死之后,心愿难了。”
周大仙笑道:“这便是了。你可以看破生死,心中却好有比生死更重要之事,与其你百般问我,不如好好想想这些更重要的事吧。”
血嗜眉头一皱,眼光一亮,似有所悟,但却并未展颜,反是又陷入了更深的思虑之中了。周大仙也不去打扰他,走到一旁,抬头看去,只见明月当空,月光如谁,尽数洒了下来。
旷野之上,晚风萧萧,星移斗转,苍穹无限。
他凝望良久,忽地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背后忽然传来了血嗜的声音:“前辈,你心中莫非也有什么看不穿的事吗?”
“我?”
周大仙没有回头,仍然凝望着远方天际的那论明月,半晌之后,只听他淡淡地道:“我既然仍在这世间流浪,便也有看不穿的心思了。”
“哦,是什么?”
周大仙微微一笑,道:“我看不穿的,是这个轮回啊!”
万灵山,青霞峰。
一直以来,青霞峰上都是只有女子,所以这里的气氛比万灵个脉,向来都安静平和,便是白日,是一片寂静,只有鸟语花香,回荡在这座秀丽的山峰之上。
不过自从昨日杏筱大师带着一众弟子,从青竹峰奔丧回来之后,青霞峰上的气氛在平静之中,还带着几分肃穆与压抑了。许多年轻的青霞峰女弟子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杏筱大师掩饰不住的寂寞与伤心,而以她如今的修行,本是早该息怒不行于色了才对。
余静向来是最懂得杏筱大师心思的人,她也早早传话给姐妹们,让她们都注意分寸,尤其不可高声谈笑,以免触怒师父,在这样的劝戒之下,青霞峰上自然是一片肃然。
而从青竹峰归来之后,杏筱大师便将自己关在了那见竹林精舍之中,不再露面。余静等弟子大着胆子前去问安,却也没获允进去,把余静搞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一日,余静已经一日一夜不见杏筱大师从那见竹林精舍出来了,心中焦虑,便找了白琳羽同来。白琳羽看去心情不佳,本是不愿来的,但经不住余静的几番劝说,她也有几分担心了,便随了余静过来。
余静与白琳羽来到这竹林之中,站在精舍之外,余静向白琳羽使了个眼色,白琳羽迟疑了一下,走了上去,轻轻敲们,道:“师父,弟子白琳羽和余静师姐有事拜见。”
精舍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白琳羽与余静对望了一眼,余静皱起了眉头,面上担忧之色更重。其实以杏筱大师的性子来说,本也有几分与常人不同,放在往日里莫说是这般不答理弟子,便是突然不见踪影数日,也是有的。但不知为何,余静等刚刚参加了青竹峰的丧礼回来,多少了解了几分内幕缘由,便对她这些行经似乎有些敏感起来了。
余静咳嗽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师父,今日早间,何逸飞何师兄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在此,弟子就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