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齐江陵,永元三年。
含章殿内,内厅木床下躲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不知要干什么。
身穿白锦衣的男子趴在床底,透着缝隙看着外面,问着一旁的人道:“小德子,你说我躲在这,那家伙会出现吗?
这小子又在发呆,他狠狠地掐了小德子一下,让他好好醒醒神。
小德子想得正出神,就被他打断了,揉着手臂,小德子低语道:“主子,您放心,奴才已经连夜观察过好些日子,只要天一黑,再加上诱饵,它就一定会出现的!”
摸着鼻子上的灰,萧宝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道:“如此甚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俩人在床底下守着不远处的诱饵,静等着猎物上钩。
这个满脸灰的狼狈人就是当今第六位皇帝陛下,从没有一个皇帝活得如此邋遢,躲在床底,而身边的贴身内侍小德子也没有劝他,而是习以为常的与他一起闹腾。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响动,“陛下,陛下您在里面吗?老臣有急事启奏!陛下您在哪啊?陛下……”
门口走进一位老者,发须花白,脸上布满了斑纹,身着二品官服,眼里尽是焦急之色,他在屋里左顾右盼,却连半点人影都未曾找到。
见到文尚书如此情景,小德子不禁急道:“主子,这文尚书今日又来找您了,他这人可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倘若他找不到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主子,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
听到这话,萧宝卷忙拖住了小德子的身子,制止道:“急什么……这个老乌龟,平日里就知道在我面前说教,这回先让他吃吃苦,着会急!”
小德子犹豫道:“可要是真有什么重要之事,那可耽误不得……”
你这小子,不知好歹!萧宝卷一掌拍在了小德子背后。
“啊——“他痛得叫出了声。
回过神来,想到老乌龟还在外面,连忙捂住了小德子的嘴,“我说你小声点……”
他俩都静了下来,这才注意到面前,发现地上又多了一个圆溜溜的脸。
文尚书趴在地上,冲着他俩笑到:“陛下,原来您在这,让老臣着实好找一番!”他一手拉出了萧宝卷,拿出怀里的绣帕,递到萧宝卷面前。
萧宝卷摸着脑袋,瞥了一眼还在床底下的罪魁祸首,怒道:“呆在那干什么,还不赶快出来!”
他接过手绢,萧宝卷擦着面颊上的灰,道:“朕只是闲的无聊,来这找点乐子而已,怎么,这事文爱卿也要管吗……”
小德子看出萧宝卷有些微怒,不敢多待,连忙从床底下钻出来,拍着身上的尘土,对着文尚书奉承道:“呦,文尚书吉祥,三个时辰不见,文尚书又年轻了几分啊,不过不知文尚书,此刻来到含章殿,有何贵干?”
文尚书作揖道:“老臣不敢,若不是有急事,老臣怎么会打扰陛下的闲情逸致呢……”
转过身,萧宝卷拂袖冷哼道:“文爱卿知晓便好,有何急事,呈上来吧,朕还没有空与爱卿闲情逸致道家常……”
他瞥了一眼文尚书,慵懒地打着哈切,一点也不着急,很是懒散。
一摸脑袋,文尚书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忙从腰间拿出一叠奏折,递到小德子手上,示意将奏折交与萧宝卷。
萧宝卷拿起奏章草草看了几页就合上了,道:“这些奏折上不是说林内侍欺压百姓,就是说林内侍持着朕的名号带着自己的门下弟子胡作非为,竟然还为他戴上了强抢民女的罪行,真是可笑至极……”
一个内侍当街掳走良家妇女所为何来,一定是诬告。
他把奏折扔到了地上,笑道:“文爱卿,这些都是文武百官妒忌林内侍的地位,才颠倒黑白,林内侍一向忠君爱国,又怎会有如此作为……”
文尚书叹气道:“陛下,这绝不是微臣们凭空捏造,故意陷害以为之啊,微臣可是有证据,待明日上朝之日,那时陛下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时还请陛下秉公执法,绝不姑息任何对朝廷不忠之人……”
萧宝卷无聊地打着哈切,无奈道:“朕言出法随,要真如你所说,朝中有心怀不轨之人,朕绝不姑息,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文爱卿,就退下吧。”他挥手道。
“是,老臣告退……”文尚书却行退下。
小德子上先把门带上,轻声附耳道:“主子,您看这事……”
“哎——”萧宝卷叹气道:“这林卫平日里就打着朕的名号,欺压百姓,甚是嚣张,现如今,就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里,着实过分,想必明日在朝廷上,林卫定不会承认自己的恶行,说不定又会栽赃陷害于人,朕可得想个办法,好好治治他!”
对了,萧衍为父守丧已满三年,这几日也该回了吧,这只猛虎对林卫这头狮子真要打起来,那还省了朕动手,倒不如……
萧宝卷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妙计,“小德子,前些天朕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小德子作揖道:“回主子,打听到了,萧参军是从四日前出发回江陵,要是奴才推算的没错,今晚便可回了。”
“好,小德子,今晚咱不抓耗子了,咱们出宫去!”萧宝卷放下茶水,一脚把先前设的抓耗子的陷阱给踢掉了,一点也不心疼。
“这……”
小德子为难道:“主子,您还要去偷……品赏古玩啊,这大臣们本来就对此等行径甚是不满,要是再出现此等不雅之举,恐怕皇宫又会生一波澜……”
想来他每日如此混日子,不是抓老鼠斗蛐蛐,就是微服出宫“探查民情”,凭他的本事能把持着这个皇上这个地位已经是奇迹了,要不是命好,他若每日贪玩无赖,都不知要死好几百回了。
萧宝卷干咳一声,脸就快扬到天上去了,他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你这是何意,朕怎会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总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咱们出宫,传旨下去,今晚朕要去玉仙殿修习长生不老之法,任何人不得干扰朕,违者,斩立决!”
斩立决这句话是他随时挂在口中的话,也是说到做到。
一听这话,小德子一言而喻:“哦……原来如此,主子,您放心,奴才马上去办!”
这话是讲给外面的人听的,只有小德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他俩之间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