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她俩照顾完难民之后就与花霞上神分别了,她俩偷摸地来到孟府后门的墙边。
“大小姐,小心啊!”惜言担心道,她正拖着梦医子的身子,而梦医子踩在她背上,努力地够着墙头,惜言也撑着身子助她翻过墙面。
其实她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孟府的姑娘,孟子梦,而他爹就是少师,也是当今圣上的先生。
这个姑娘当的也真是狼狈,回自己家也要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到底是谁把后门锁上了,害得我要爬墙进来。
孟子梦费力地踩着墙面,手攀着墙缝,费了好半天才爬上了屋顶。
她坐了上来,使劲地够着惜言的手,好不容易上了半截,却被一声声音吓了一跳。
她回头一看,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她俩同时松开了彼此的手。
“哎呦——”惜言都忘了她是半悬在墙边的,这一松手,正好摔了个狗啃泥。
孟子梦也因没站稳而摔下墙头。
俩人睁大眼睛看着四个大汉正朝她们走来。
完了,又被逮个正着……
正堂内坐着一个威严之人,正是孟子梦的后娘。
十六年前,孟府大夫人生下孟子梦之后的八年,也没享多少福,就得疫病去世了。
为了能管理孟府上下,孟广士就纳了当时身处窘境的芸荆岚,只因她长得有一丝像孟夫人。
可心肠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些年她一直想着如何坐上大夫人的位子,可已经八年了,一直无果,除了她带来的女儿就没拿到什么实权,所以她对孟子梦这个倍受老爷宠爱的长女特别不顺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她受尽了苦楚。
她二人跪在正中央,头顶上各举着一本家规,看着两旁的家仆,还有那又气又无奈的二夫人与她一脸担忧的女儿孟子盈。
“你可知你犯了哪条家规?”芸荆岚开口道。
“第三十五条第六宗第七列,不得私自走出孟府,还有第五十二条第九宗第十三列,不得违抗父母之命……”孟子梦小声的说道。
主要是不能违抗后娘的命令,要不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她才不会跪这个满腹心机的恶女人。
“你明明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为何屡次三番破坏孟家规矩呢,老爷明明吩咐过一月之内你是不可踏出闺房半步,为何不听劝阻,还要帮助那些贱民呢!”二夫人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芸荆岚提醒过她多少次了,不要出去,她可是堂堂少师的女儿,也是皇上的的教书先生,每天不守闺事,却在外接触那些肮脏的人,脏就算了,大部分还都是男人。
若这种败坏家风的事传到朝廷上,再被有心人煽风点火,一不小心就会让孟府陷入不利之地,也有损自己的名节,芸荆岚对她这么严厉也是为了她好。
哪次她不是苦口婆心地劝孟子梦,可她偏是不听,还是照旧逃出门,尽管在门口派了好几个守卫,还是拦不住她。
“芸夫人,我敬您是我的长辈,我不会违反您的命令,但那些难民,梦儿却是不得不管,父亲拿着朝廷的俸禄,收着百姓的银两,如今百姓有难,怎可不闻不问,再说了,当初您也是因为天灾才背井离乡,逃难来到这江陵,当初要不是我娘收留了您,恐怕您早就已经……”孟子梦一听她二娘道他们是贱民,就顾不得身份,说道起她来。
芸荆岚敲桌怒道:“住口!你这丫头还没资格跟我说这些,你娘都已经死了数年,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老爷不在,现在这个家是我在做主,谁要是敢不听我的,按家法处治!把她给我锁在房间里。”
她大袖一挥,上来两个家仆便把她们押回房去。
“放手,我自己会回去的,不用你们帮手!”孟子梦推开他们,领着惜言到闺房。
家仆跟在她们后头,确保她们走对道,一家仆悄声与孟子梦道:“姑娘,我们也是听二夫人的没办法,你再忍两天,后日老爷就回来了,到时再找老爷评理。”
家仆也是自小在这劳碌,不忍心看到自家姑娘受如此欺凌,想当初孟夫人在的时候,她何时遭过这等罪。
回过身来,惜言就开始在叹气,暗自腹诽道:为何姑娘与旁人一样是大夫人所生,待遇却如此不同,虽每天受尽委屈,可从不向老爷抱怨,要不是夫人在八年前突染恶疾离世,哪还轮得到那恶毒的二夫人当家掌事。
也不知是孟家祖坟之地盖得不好,还是祖上造了什么孽,孟家九代单传,可生的却全都是女儿,孟夫人有幸龙凤呈祥,可还不满周岁,小公子还是逃不过天命染上瘟疫而亡,失子之痛大于心死,自此之后,大夫人整日郁郁寡欢,最后抑郁而死,真是苦了姑娘……
孟子梦坐在木椅上,想起以前,娘总是会带着她去采药,得空之时便总会给她做桂花糕,她做的食物总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
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想到这儿,她眼角不禁泛起了泪花。
娘,你在哪,梦儿好想你啊……
也许她是为了继承母亲的遗愿才从小刻苦学医,济世为怀。早在小姐十四岁之时,老爷就为了她盖了药芜这别苑,也是想让她有事可忙,好忘了那些难过的事。
“姑娘,你别伤心了,凡事要往好处想嘛,虽然芸夫人是很恶毒,但还有疼你的老爷啊,姑娘别忘了,走之前老爷就说了,他会把所有的事交代好,之后就辞官在家陪姑娘呢,当时候看那恶女人怎么嚣张逞强!”惜言安慰着她,想用这事让她高兴。
辞官?若真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八年前,娘亲这么难受的时候,他都未得空看她,当时连休沐都空不下来,现在国君都换了,也不是从前那个好君主,能这么容易就放他走吗?
孟子梦心口闷得慌,又想到娘亲当时痛苦的样子,她又坐在了地上,一句话都不说,很是沉静。
“姑娘,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可要惜言去请大夫?”惜言蹲了下来,以为她有疾,就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她还是不说话,埋着头沉默不语。
“姑……姑娘,你有什么心事跟我说啊,别憋着,你可从来不会这样的,你这样子一句话都不说,惜言害怕。”惜言拍着孟子梦的肩,特别心疼她,也跟着她哽咽了起来。
她哪次不是笑着面对所有波折,可从来看过她如此沉默寡语,她从没见过她如此消沉,这样着实让她害怕。
“惜言……我……我好想我娘!”孟子梦终于说出了口,忍不住哭了出来。
“姑娘,我知道,这些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孟夫人,只是怕我们担心,一直忍着,姑娘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也好些。”惜言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肩,也不安慰她,只是想让她哭出来。
她忍了数年,就连孟夫人去世的那日,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们都说她太逞强。
可只有惜言知道,在孟夫人染上瘟疫,大病之时,她哭了若少个日夜,又在她面前跪了多少个日夜,只愿祈求上苍能保佑她母亲,可惜上苍并没有听到她的祈求,还是带走了她。
她后来才想开,也许让娘亲走才是对她好,那天她走的很安详,孟子梦还记得她走的时候说过,一定要悬壶济世,以救人为己任,把祖传医术传承下去,这样等她走的时候她们就能在天上相聚,而不会母女分离了。
她想起了那天,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