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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具春猫后来回忆说,是他第一个把艺术的细胞带到了食堂这一片文化的荒漠。是的,他去食堂帮工的第一天,就背上吉他去传播艺术了,木大厨对他满含着怨恨,什么苦活累活都使劲的给他招呼上来,无奈春猫属于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的非典型有志青年。让洗碗,碗砸了十几个。让洗菜,一颗一两斤的大白菜经了他的手,只剩下拇指大的一个小菜心。让抹桌子,也就四张桌子,抹了整整一天。一逮着空隙,他就会操起他那把据说很有名堂的吉他,弹起伤心的歌曲,里面包含着他对四哥的怨恨,对木大厨夫妇的诅咒,已经对这个社会无情的鞭挞。食堂的大门被砸了四次,窗户被砸了六次,据说这些都和春猫唱歌无关。可是来食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少了,他们都不是懂艺术的人。政府对面的小饭馆迎来黄金发展的一周,天天人满为患,直到发现干部们打的白条都不能兑现,才降低了自己的热情。

一周以后,木大厨夫妇是含着眼泪把春猫这颗高照的吉星送出食堂的,临走前,夫妇二人照着接待市长的标准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木大厨还拿出了一瓶存了十几年的好酒,把春猫奉为上宾,女的倒酒,男的夹菜,并许下了尽快给春猫介绍一个模样标志的女友的承诺,春猫才点了头,说心里面违背了对四哥的承诺那道坎,总算过去了。春猫高兴了,木大厨夫妇也高兴了,大家都高兴了,面红耳热之际,“砰砰砰”三个响头一磕,春猫多了一对干爹干妈,木大厨夫妇多了一个干儿。

冷未到了政府接的第一单生意,源于教育局下的一个通知,要求乡里面推荐两位优秀教师到市里面,作为全市学习的典型。雷老师是教师出生,又是本地人,对全乡的大小学校都十分的了解,接到通知后,带着冷未就下了乡。

第一个老师是一个村小的校长,学校的环境确实不错,两层的小洋楼,宽阔的操场,明亮的教室,干净的桌椅,除了校长瞎了的一只眼,和穿着破难的学生,一切都和城里面的小学没什么两样。校长介绍说,学校是政府新修的,学生有百十个,老师有三个,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他儿子,还有一个就是他自己,以前条件差,没人愿意来,他和他老婆是城里面来这里的知青,村里面考虑到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就把他们放到了学校里,这一放就是几十年,后来他们两个走在了一起,生了孩子读了大学又回到了这里,小学校就是一个家,家就是一个小学校,也有很多回家乡大城市的机会,他都选择了拒绝,用他的话说,喝惯了这山沟沟里的水,吃惯了这山沟沟里的杂粮,也看管了这起伏连绵的群山。有一次换灯泡,电压不稳发生了爆炸,让他丢了一只眼,也在他那张原本漂亮干净的脸上留下了难看的坑坑洼洼,更加坚定了他留在村子里的决心。

第二个老师,是一所由一座古老的寺庙改建而成的小学校唯一的老师,大殿是教室,两个偏殿一个是食堂,一个是他的卧室兼办公室。他既是领导也是教师,学生不多十几个人,只有一至三年级,现在的年轻人为了生计都拖家带口外出谋生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实巴交眷恋着故土的苦人。他每天除了教书还有几件事情要做,一是天还没亮就要挑着水桶下到五六公里以外的山沟沟里把中午做饭要用的水挑回来。二是挑完水站在高高的山梁上数着一个一个爬坡上坎来上学的学生。三是乘着学生们自习的时候为学生们做好简单的饭菜。四是乘着天还没有黑一个个把学生安全的送回家中。这些小孩子的许多家长都是他的学生,他只是一个初中文化程度的民办教师而已,却把十几个山沟沟里的穷孩子送进了天南海北大学的课堂。他也有过美满的家庭,有漂亮的妻子,乖巧聪明的儿子,让老天爷都很嫉妒,一场山洪轻易的就夺走了这一切,学校前面的那个小山包,开着漂亮的鸭子花,下面就是他的妻儿,他用这一生守着他们。

像这样的故事很多,这样的人存在于酒都、黔省、全中国的穷山恶水,他们悄悄的燃烧着自己,默默奉献着着人生,冷未已经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了当记者的时候也经历了不少的唏嘘感慨,面对着这两个老师,他还是难免的流露出了同情。雷老师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更是深有体会,来采访,也是想通过自己的笔和冷未的镜头,让外面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看到这缺少阳光照耀的角落。

上报的文章和相片是雷老师的手笔,一张相片是一家三口站在一群学生的前面,女老师的头上插着一朵野花,笑得灿烂。一张相片是一个男人蹲在一个坟包面前,后面是一群玩闹的小孩。电视台的视频是冷未的手笔,全部用的是现场声,没有刻意的采访,完全采用的纪实的手法跟踪拍摄,老羊在黄金段给了他十分钟。

新闻播出以后,倒逼着教育局重视起了这两位老师和他们背后的学校,待遇还是那些个待遇,但还是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比如新学校里的一家三口在假期得到了到师范院校集中学习的机会。比如庙子学校的那位老师经过考核民办转了公办,空空如也的黄土操场上多了一架篮球架,这都是以前他们所不敢想的。

好的新闻不一定会引起好的效果,但是做新闻的人会有一种深深的成就感,让他觉得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看到了,听到自己听到的。冷未和雷老师做到了,虽然只是魏书记简简单单的一句“写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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