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悦花苑三单元八层的电梯门外,站着一个梳着鱼骨辫的女子。
女子里头穿一件白色黑波点的连衣裙,外边套了件杏色的薄开衫。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虚虚地望着面前,就像只是一个等电梯的人。
然而,她身侧的右手,僵直地伸展着,微微发颤……
就是这只手,不久前打了林毅一巴掌。那一巴掌,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又仿佛什么力气都用不上来。
她从未想过,“小月子”归来,原本是想给丈夫一个惊喜。
结果,却是丈夫跟闺蜜给了自己一场惊吓。
他们两人大概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拥吻着,完全没有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行李箱。更没有发现,正在书房整理文件的自己。
所以,很不幸的,苏语诗循着声音推开虚掩的主卧时,看到的就是两具赤条条的身体,合抱相交的画面。
她从来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因此,不管这里面还有多少故事和隐情,她只知道,这婚离定了。
临近早秋,刚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还有些燥热,有些秋老虎的意思。
如今,外头的夜幕中,已是大雨倾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苏语诗回过神,截断了脑海中胡乱的思绪。她微微抬起下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电梯。
她的双眸眼角,微微泛光。
果断,并不代表无情。她若不爱,也不会嫁给林毅。
在这之间,电梯上又有别的人进来。
苏语诗眼眸微垂,直直盯着斜下方四十五度。
不过几秒钟,她的脑海里却是走马观花地掠过了这两年同林毅相知相爱的场景。
昨日之爱,恍若隔世。
“叮”地一声,苏语诗跟着出了电梯,走出单元楼后,就直直地冲进雨幕里。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又拐过一个巷口,她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中。这里的路灯似乎坏了,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此时的她穿梭在黑夜的风雨里,却是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哭泣。
她把这一场雨,当作是上天对她的纵容,能够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掩在雨幕之后。
渐渐地,前边的路越来越亮,她抬头,看到了那盏刺眼的路灯……
眼睛一下子不适应那样的强光,眯了一下,再睁开,竟是一处云雾漫漫的山崖。
她低头,惊呼了一声,只差一点,自己就要踏空。
她捏着手心,眯眼看着云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白衣墨发。
她心中惊疑,下面就是悬崖,这人却能凌空浮在云上。
“你是谁?”
苏语诗一边往后退,一边问话。问完之后,方开始后怕。
因为奶奶曾跟她讲过,说走夜路,要是遇到背对着自己的人,最好不要去招惹,那可能不是人。
就在苏语诗心中升起惶恐之际,那人侧过了脸,眉目如画,清俊绝伦。
她不由地看呆。
他说:“道法自然。道生,则掌万物,凌天下。”
苏语诗跟着他呢喃,她微微蹙眉,心中纠结万分,就寻思着不如上前问个明白。
才刚踏了两步,便身子一凌空,急急下坠了。
“啊——”
苏语诗躺在床上,突然睁开眼睛,怔愣了一瞬,才发现全身都是冷汗。
“怎么又是这个梦?”
她懊恼地锤了锤床,“都说了别往前走,怎么梦里的自己还要往前跳?难怪如此揪心。”
她来这个闻所未闻的朝代已经半个多月,穿越那一天的情景,总是不断地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
苏语诗甚至认为,如果有一天,她能控制梦中的自己不要往前跳,说不定自己就还会待在那条雅悦花苑附近的巷子里。
窗外已经微微亮了,她做了几下深呼吸,就看着天青色的纱帐账顶发怔。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苏流月。
父亲乃是当朝丞相,母亲是丞相夫人。这一次,据说是自己外出看病,痊愈了之后,哥哥陪同母亲,来接自己回相府。
原主人的记忆,她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母亲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失忆这件事情。
看得出来,大家对待她都有些小心翼翼。
也是,原主人的身份如此尊贵,在相府,大抵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吧。
何况,这小妮子长得这般可爱,确实也有人见人爱的资本。
苏语诗已经理清了思路,大概是这小妮子病情深重,没治好就撒手人寰了。正巧遇上自己这只穿越过来的孤魂野鬼,就复活了,还痊愈了!
只是,她活了,那自己呢?
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失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泪水不禁从眼角流下,直入耳鬓。
这是一件,光想,就很残忍的事情。
突然,苏语诗晃了晃脑袋,胡乱擦了擦脸。她倏地起身,草草穿好衣服,头发未束,就出了房门。
她想透透气,光自己待在屋子里,很容易胡思乱想。
此时,天已经亮了,楼下大堂里,却只有零星几个吃早点的人。
忽然,苏语诗双眼骤亮,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扶着栏杆的手,因为力道过大,指尖都发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了楼。
大堂里几个男人的戏谑声,如风过耳,她只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须臾,她在那人身旁站定,踟蹰了片刻,有些干涩地说:“道法自然。道生,则掌万物,凌天下。”
白辰此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粥。面前的女子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倒是很漂亮,只是……
他瞥了一眼大堂中的人,有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胶着在女子的身上。
白辰重新看向面前的人,感觉不到一丝道法。
心下思忖之后,他回道:“此言深意难解,鄙人才疏学浅,难以参透。”
苏语诗微赧,“哦,打扰了。”
原本遇着一个陌生人,她不该如此莽撞的。只是这人穿着一袭白衣,坐在这里,从二楼看去,竟像是外头镀了一层银光。
她以为,自己刚做完梦,就遇见了梦里人。
不过,靠近了看,又觉得只是一个普通公子罢了。
大约也就是长得稍微比别人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