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月仔细一看,原来是二姐姐,便是那个家宴上好言提醒四姐姐的人。
“这般巧,姐姐也在母亲这里?”这些时日,除了那天午后,苏流萤来找过她以外,几位姐妹并不曾遇见过。
“这几日夫人忙,二小姐每日都会来这里帮衬则个。”
巧月笑着解释,苏流月听完,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向苏流忆福了一礼,“多谢姐姐了!”
苏流忆忙说,“应该的,这没什么。”
才刚进屋,苏流月就让碧琴将香囊拿出来,有点小孩子做了自觉不得了的事情,向大人炫耀的意思。
“这是?”秦三娘神情微顿,看向女儿。她心里有了猜测,却没有直接说出来。但终究眼里眉梢都露了抑不住的喜色。
“母亲,这是月儿送您的香囊,这里头的香料,是月儿采摘了即将败了的荷花,晒干,又碾成细粉,还加了两味药草,白芷和丁香制成的。月儿觉得这样配起来的味道,清爽干净,还能祛湿解表理气,希望您喜欢。”
说完,苏流月突然想到,之前母亲说近来事务繁杂,就补充道,“不若我再去弄个解乏宁神的,您可不能累着。”
话毕,她将香囊递到母亲手中。
秦三娘接过东西,轻抚囊面。
堂屋之中,只闻庭院蝉虫鸣,此时无声胜有声。
须臾之后,秦三娘哑然道,“月儿,是月儿做来送于我的……”
苏流月扯了扯嘴角,“母亲……”不过是一个香囊,而且封口处的针线活,也不是她的手笔。
不必如此动容吧。
她是真的觉得没什么。毕竟闲着也是闲着,能寻些事儿做,反而不无聊。
可是,看这情形,估计只要这香囊是以她本人的名义,赠予母亲的,就够触动人的了。哪怕是买的。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番景象,倒是唤起了苏流月脑中的一段回忆。
“妈,表姐还真奇怪,以前对姨夫姨母不怎么样。但有了孩子后,连带着对他们两个,都好了许多。”
“是啊,父母恩情呐,就是一个轮回。你爷爷奶奶疼你爸爸,你爸爸疼你,你以后呢,疼你的宝宝。你表姐,是有了孩子后,才明白父母对子女有多无私,总算是长大了!”
“哦,这么说,这还是个天理循环喽。嗯,看来我不用老想着孝顺你们了,反正我以后会把你们给我的爱,传递给我自己的孩子的。哈哈哈!”
“你个死丫头!”
……
“月儿?”秦三娘拿了块糕点,递到她手中,“这是皇上赏赐给府上的玫瑰酥,说是青冥岛的东西,整个皇都也只有十盒,相府占了一盒,尝尝?”
苏流月回过神,思绪尚未完全褪去,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翻上一股酸楚。她接过糕点,小口吃着,眉眼依旧笑嘻嘻的,直说好吃,嘴里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苏流忆将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幕都看在眼中,原本还有一席之位的她,却因为五妹妹的到来,变得没了存在感。
她的双手绞着手帕,心里不甘。
然而,这一切,都在她的俯首含羞之中,慢慢散去。
她依旧是那个乖巧,懦弱,善良,懂事的二小姐。
……
午膳时分,并没有彩凤说的宴席,这也正合了苏流月的意,她不习惯那种铺张浪费的生活。
一开始,她院子里的厨娘,也会给她做很多菜。说是府中给月笙居的日常开销,不这么花,是不合规矩的。
后来她干脆把那多余的钱拿过来,只让她们做一荤一素,若有人问责,她这个小姐担着。
这样,她还能存下一笔费用。
钱财一事,对于养在深闺的原主人,可能用处不大。但对于她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有备无患。
现在这桌子上,糕点,小菜,主菜,汤水,这么一组合,也有八个菜。
苏流月抬头环顾,发现整个堂屋,人有不少,但坐在桌上吃饭的,只有三人。
母亲,二姐姐和她。
菜式,好像还是有点多啊。
……
没过一会儿,二姐姐就用杯盏里的水漱了漱口,拿过身旁丫鬟呈上来的绢帕,擦了擦嘴,便坐在那儿,不怎么动了……
苏流月夹了一筷子琵琶虾,问她:“姐姐这是吃饱了?”
苏流忆似是没有料到,会被这么问,愣了一会儿,才浅浅笑道:“是的,母亲这处的菜,着实可口,我多吃了好些。这会儿,是真的吃不下了。”
苏流月呐呐点头,她要是没看错的话,二姐姐那白瓷碗中,不过堪堪盛了小半碗。
对方细嚼慢咽,配了几筷子菜,就算吃完了。
她算是明白,这位二姐姐那弱柳扶风的身姿,是怎么调养出来的了。
唏嘘之间,她又夹了两筷子琵琶虾,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秦三娘欲言又止,“月儿……”
“母亲,怎了?”
蒋嬷嬷见夫人心有不忍,就走到苏流月身边,福礼回道:“五小姐,这再好吃的菜,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用,这不合您的身份。在相府,倒也还好,若是以后小姐嫁人了,只怕会被姑爷家的人笑话。”
说完,蒋嬷嬷一笑,整张圆盘脸,倒显得更丰腴了。
苏流月听到“嫁人”二字,头都大了。
果然,秦三娘便顺势提起,“说起来,你姐姐做了皇上的淑妃,你若能嫁于睿王,两姐妹互相扶持,倒也算是一桩佳话。”
苏流月摆下碗筷,正襟危坐,她问:“母亲是否觉得,嫁于皇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便是……幸福?”
秦三娘虽然嘴上立规矩,却是又夹了一筷子琵琶虾到女儿碗中,她抬眼好笑道:“自然不是。”
她双眼微眯,似是想到了很远,“睿王此人,母亲虽接触不多,但也有幸见过几次。他为人谦逊有礼,也从不自恃身份高贵。何况,亲王府终究还是比皇宫自在些。睿王从未纳过侧妃妾室,若是进了门,可不就是独宠?”
苏流月看着兴致愈浓的母亲,只能尴尬地笑笑。
“皇亲贵胄的圈子,其实也不大,很多隐秘之事,大家都省得,只是看破不说破。睿王此人,也算得上是光风霁月。”
秦三娘拉起女儿的手,放到自己掌心摩挲,“我是想,好歹你姐姐是睿王的皇嫂,到时候让你姐姐替你说上两句好话,若能成这桩婚事,岂不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