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月到了结界之内,发现并无人影,她等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昨日师父带她去过的那处。
她兜兜转转,好容易才看到那一大片荼蘼花,走近一瞧,果然在靠向岩壁的大石上坐着一人,白衣闲淡模样,可不就是师父吗?
她赶忙跑上前去,在白辰下首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师父,徒儿来晚了。”
白辰双眸睁开,平静地说:“晚了两刻钟余。”
苏流月分辨不出眼前人的喜怒,便也不解释,只应声“是”。
白辰复又闭上双眼,“为师寅时末便要离开,以后日日如此。为师走后,你可继续在此修行,也可随即离去。届时若夜七还在,你便让其护送。否则便要等师哥来此。”
“徒儿知道了。”
“你且将昨日的静心听息修一遍。”
“是。”女孩儿忙爬上大石,在白辰旁寻了个位置,坐成莲花式,双手捏诀置于膝上,听息入定,直至脑中无画面亦无声响。
正当此时,白辰却是睁开了双眼,他侧身望向自己的徒弟,眉目复杂。
昨日刚学的听息入定,今日做起来,竟像个老道修一般,天赋这东西,还真是神奇。
……
结界之中无时辰,白辰掐指一算,自己这徒弟已经入定三刻钟了。
他拈起一片荼蘼花瓣,轻而快速地从女孩儿面前撇过。
苏流月漆黑沉静的禅定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风声,于是她便开始猜测是什么,思绪迭起,便再也止不住,接着便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一袭白衣。
“师父。”
“月儿这听息掌握得不错,回去之后还需多加练习。今日为师教你如何运气。”
苏流月的脸颊突然“唰”得变红了,“月儿”一词,实在是……不过,女孩儿抬头看了眼师父,对方依旧平静无波,想来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气存丹田,道修之人若练到结丹境界,就会身怀元丹。如此,相较于普通人,气海更甚,运用出来,便能上天入地,行成法,是为法力。”
苏流月听得似懂非懂,白辰见她神情疑惑,便点道:“月儿无需烦忧,许多修行,做了便知其中道理,否则光听,觉得云里雾里实属正常。”
“知道了,师父。”苏流月反应过来,心像是飘在云上:她不懂,师父不仅不恼,反而开解她。这样的好师父,哪里找去?
白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门奉行‘孤修’,也有的道修者奉行‘阴阳双修’,这两者虽说是殊途同归。但孤修之道,进程虽慢一些,到了虚极静笃,便能大彻大悟。今日为师便教你如何运气行小周天……”
说到小周天,白辰突然愣住了。
原倒是没什么,只是徒弟乃闺阁女子,有些词话,倒是难住他了。
白辰眨了眨眼,问道:“月儿,你可知任督二脉在何处?”
女孩儿囫囵摇头,“徒儿,徒儿不知道。”
“哦,不知吗?”白辰顿了顿,才说:“不若为师循着你的经络走一遍,如此比讲更为清楚。”
“嗯,好!”
白辰与女孩儿相对而坐之后,他又犯难了。
运功乃需推掌而行,掌与掌相贴,岂不是肌肤相亲了?
突然,他想到昨日有人赠他的雪樱种子。他从腰带里掏出一块包着的帕子,将种子置于石块上,又展开帕子,运功于指,将帕子一分为二,分别覆在女孩儿的双手。
苏流月不知缘由,但并不出声,只看着师父动作。
“如我般,推出双掌。”白辰双掌五指并拢,徐徐推出。
苏流月这才知道,原来师父是怕碰到她的手啊。
还真是……
女孩儿有点难以言说这是怎样的感觉,在这未知的时空,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这里,还有如斯君子。
白辰从掌心输了一些气过去,顺着任督二脉流转了几周。
他收回双掌,问道:“有何知觉?可有些领悟?”
苏流月只觉下腹之中暖融融的,不仅舒服,还觉得整个人轻盈彻亮了不少。
但这运功行气也是说易行难的基本功,很看实力。
“师父,我像是有些明白,又像是不太明白。不过,这行小周天倒是挺舒服的。”
白辰点了点头,“道修最忌急功近利,你慢慢领悟便好。”
他起身拂了拂衣衫,又说:“时辰不早了,你可待在师哥的结界里修炼,此处灵气相较外头,倒是浓厚些。”
苏流月也忙起身,“师父,您是做什么的啊?”怎的这般忙?
白辰侧头想了一下,回说:“皇家祭天时,为师能帮着排下仪仗,抑或是皇都出了邪物之类的,为师能帮着除一除。”
“这,那师父您到底专管宗庙祭祀的奉常,还是除魔卫道的天师?”
白辰摇了摇头,没答话。
“都不是吗?”苏流月不由暗想,且颇识时务地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对了,师父,您的帕子。”苏流月将掌上分为两处的帕子解下来,“可惜了,这东西瞧着如此漂亮精致。”
“无妨的。”白辰将东西拿了过来,重新收好。
说完,他瞥到一边的种子,便拾起来捏在手中。
苏流月见他瞧了几息了,便也凑上去看,“这东西是什么,小小的,上头的花纹倒很精致。”
“月儿若喜欢,便给你了。”
“不不不……”苏流月摆摆手,笑着往后退了退。
白辰浅浅一笑,说:“这是一颗雪樱种子,乃妖族之物,种植之后需悉心照料,为师……事务繁忙,倒是没时间照看它。”
“雪樱?”
“正是,花开如落雪,你要吗?”
“会不会很难照料,到时候别被我糟践了。”苏流月眼睛盯着种子,神情又有些挣扎。
“那也比在为师手中好……”白辰突然顿住,他想了想,说道:“不过终究是些杂事,月儿近来还是多加修习道法的好。”
说着,他就准备把种子收回了。
“唉!师父师父!”苏流月一把夺过种子,藏在身后,“徒儿没说不要。师父您公事要紧,快去吧。”
“也好。”白辰又顿了顿,叮嘱道:“修行讲求刻苦,回府之后,月儿还需多加练习。”
“是,师父。”苏流月回这句话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巳正时刻去林府,定然来得及。
不过她心中依然懊悔,这世上真是再也没有比她更蠢的人了,如今看来,竟是赶着让人家奚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