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背着已经睡着的桓冲穿过一条条小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越过一片果林,映入眼帘的是白墙小青瓦的穿堂式建筑。
桓温在路中一顿将桓冲背上一点,他看到眼前的这些建筑觉得莫名地熟悉,这不是现代也还有的徽式建筑么。
桓宅坐北朝南,依山面水,屋顶的瓦片已侵染了岁月的痕迹。
这座宅子虽简陋,但很是宽阔。进门是前院,前院有一大门为前厅,穿堂在大厅背后是大厅与内室相连的过渡性小院,内设有天井。天井下方又设有两间房,可供来客或家仆居住,正门而入则设有东西厢房。
北方则设有书房和一间小房,书房里面的书不多,桓温因已年满十五岁,就搬到书房旁边的小房居住。
“阿兄,你终于回来了。”
桓豁看到桓温背着桓冲走进家门,立即就丢下手中的玩物飞快跑过去抱桓温的大腿。
“豁儿,你先在一边玩会,兄长先将冲儿背进去休息。”
桓豁这才看到桓温身后的桓冲,眼里露出的惊喜,眼泪溢满眼眶,就快要哭了出来。
“阿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弟弟了。”桓豁又往桓温身上黏,桓温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抚摸桓豁的头,坚定道:“不怕,以后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
“嗯。”桓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着桓温走进内室。
桓温将桓冲放下床榻,掖好被子正想起身就被突然醒来的桓冲拉住衣袖,眨着红红的眼睛,圆润的小嘴喃喃道:“阿兄别走。”
“冲儿乖,兄长出去给你做饭,等会你醒来就能吃了。”桓温将桓冲的手拉开放入被子,浅笑着拍拍桓冲的圆脸。
桓冲许是这几天在杨家哭闹的紧,这一回到自己家中就睡沉过去。
“出去吧。”桓温小声对站在一旁的小乌说道,随即拉起桓豁就一同走了出去。
出到了院子,桓温低头问桓豁,“你二哥和四弟呢?”
桓豁绞了绞手指,指向东厢道:“他们在阿娘房里。”
桓温看了一眼东厢,转身对小乌道:“小乌,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给福伯让他谷市买点粟麦回来。”
小乌接过桓温递过来的一袋钱,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着小乌走出院子,桓温拉着桓豁向东厢房走去。小径是石砾铺就,周边是新长出来的嫩草,很是亮眼睛。
“吱呀”一声,孔氏的房门被桓温推开。桓云看到自家兄长回来了,欣喜地走上去相问,桓秘站在一边看了看桓温默默不作声。
“母亲,”桓温走到孔氏床榻前,看着孔氏依旧苍白的面容,轻声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冲儿回来了吗?”孔氏幽幽地睁开紧闭的双眼,眼里含着泪光看向桓温,见桓温没有说话,再次叹息道:“温儿,是娘不好。”
“母亲,别担心,冲儿已经回来了,正在厢房睡下。”桓温用安慰的眼神看着孔氏,淡淡笑道:“冲儿最喜粘着母亲,就等母亲放宽心养病,盼望着您早日康复。”
桓温见孔氏疲惫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他就站起来走到窗边支起一扇窗,“母亲虽是寒症,却不用将全部门窗紧闭着,闷着这屋子的气总归不好。”
“我们都出去吧,免得打扰母亲歇息。”桓温将几个弟弟都带出去,等他关上门后,躺着的孔氏又缓缓睁开了眼睛,时不时念叨着一句。
“温儿长大了。”
夜来,春雨淅淅沥沥地打落在黛瓦白墙和青石板,雨滴洒落在高低错落的马头墙上,顺着屋檐如断线的珠子坠到地面。
桓温燃起烛火,独坐居室,小乌已经在床榻上熟睡。看着小乌略显疲顿的脸,桓温轻轻叹了口气,眼睛看着烛火,不由想到。
『桓氏还未真正辉煌过就已经衰落,现在母亲又病倒,这个家到底是落在自己身上了。要振兴桓氏,就必须要在名士中出名,这样才能获得机会!』
东晋盛行“九品官人法”,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所幸的是桓温算是士族出身,当然,九品官人法也不单单以家世背景作为全部的考察点,除此之外还有个人品状。
“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桓温负手来到窗台前,看向屋外漆黑的一片,沉吟道:“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善饮酒被人广为称道,然而,真的只要熟读《离骚》就能被称作名士?”
桓温想了很多,夜里睡不着就索性端起烛台推开门走了出去。
水滴不断打落地面溅起一阵阵水花,雨声响彻夜空。桓温举着烛火转身来道父亲的书房,书房久没人使用,亦没人去打扫,已经积了一层灰。
桌案上还摆着几卷书,想必是他父亲生前所留。
桓温放下烛台,随即在案前坐下,抬手拿起一卷凑到烛光前。
“原来这是《孙子兵法》。”
桓温仔细地看了看,《孙子兵法》有13篇,其父收藏的也就只有“谋攻篇”、“军争篇”和“用间篇”三篇。
看了一刻钟,桓温放下《孙子兵法》,忽然发现桌底放着一卷书。他疑惑地拿起案底的那卷书,打开只见是《老子》,开卷有语。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桓温双手捧着书卷,细细吟来。
玄学在魏晋极其盛行,其主张在立言和行事两个方面,追求立言玄妙,行事雅远。
“既然以清谈能扬名,我何不用之。”桓温这会想通了却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卷回去休息,而是一卷卷看了起来。
更漏声断,下了一夜的雨,倒是涨了天井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