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刚刚揭下段情的面具,忽听楼下有人叩门。龙琳下去查看,很快将鱼爷领了上来。待发现昏倒的不速之客,又听藤堂鹤讲完来龙去脉,老者沉着脸道:“东厂真像一群苍蝇,不送他们归西,简直没完没了。这里不能住了,我来就是为此,你毕竟成为了精英中的一员,住外来区不合适,去迎宾厅,房间已经备好了。”
藤堂鹤看了看龙琳,只好答应。鱼爷又问道:“这女人你想怎么处理?”
藤堂鹤微微一笑,本以为抓捕段情还要费一番功夫,想不到老天却自动把人送上门来,不由高兴地道:“此人是东厂要员,对我有大用。劳烦鱼爷严加看管,等处理完窦天伦的事再送她归西不迟。”
鱼爷点点头:“好,你们去迎宾厅,她交给我。”说完拎住段情后颈,好像拎着小鸡一样离开了。
迎宾厅共有二十间客房,间间宽敞而豪华,涉及到通灵教的脸面问题,窦天伦很舍得花钱,小至一杯一碗,大至一床一柜,无不是宫庭御用的顶级标准。藤龙二人到时,便被人领进了刚收拾好的第七间客房——听海轩。
进房二人便傻了眼,披红挂绿,张灯结彩,这可以理解,但床头两个枕头上大大的喜字算怎么回事?再细细打量四周的布局摆设,感受着那种氛围,看出来了,这哪里是客房,哪有什么海的韵味,这分明就是洞房!
二人大觉尴尬,只见雁丽与王氏笑咪咪地从门外进来道:“怎么样二位,新房还不错吧,我们亲自布置的。”
龙琳红着脸道:“二位姐姐,我们只是暂时住两晚,用不着这么,这么张扬吧。”“这哪叫张扬,一般般吧。”王氏笑道:“藤公子帮了我们大忙,怎么的我们也得表表心意。啊,你俩先坐着,我去给你们弄点点心去。”说完与雁丽嘻嘻哈哈地出了门。
藤堂鹤有些头大,藤公子,这是成为精英后的待遇吗?出了东厂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感觉好不适应,看了看手足无措的龙琳,笑道:“别拘束,这里还有好几间卧室呢,我随便找一间即可。坐啊。”
二人坐在床的两头,微微僵持,藤堂鹤想起一事,说道:“一会你去看下雁会长,把他们也请来。这么冷的天住船上不合适,迎宾厅有很多空房,给他们一间不成问题。”
“是啊,我听说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嗯,你不去吗?”“我要去看看段情。我担心她不是一个人上岛,万一有手下藏在暗处,对咱们可不利。”
龙琳面露哀愁,无奈地道:“这些人真烦哪。”
“你要反过来想,这些人几次三番要置咱们于死地,可咱们仍然生龙活虎,该头疼发愁的是他们才对。”“你心真大。”“嗯?”“柳叶总是这么说何马,说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在到晚不知道愁。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何马应该也在东厂,有那个凌阳关照,过得不会太差。”藤堂鹤望望京师方向,又摇了摇头道:“努力一下,咱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就差这一步了,坚持住。”
龙琳微微一叹,这岂是一步的差距,东厂,通灵教,神农会,还有那个挨千刀的陈州条约,简直件件让人操心,藤堂鹤能平衡各方面的关系后全身而退吗?她不敢多想,也不敢说丧气的话,现在是藤堂鹤最艰难的时刻,最需要的是鼓励,隧站起身道:“好吧,坚持,坚持。我去看看雁会长,估计他不会答应,我还得费点脑筋。”
藤堂鹤一笑:“那就有劳娘子了。”“你说什么?”“啊,是有劳夫人。”龙琳品了品,没加姓氏,这不还是一个意思嘛?但也没有计较,留下一个嗔怪却颇为动人的眼神,如轻风般离开。
事先已有人将他与龙琳的衣物送来。藤堂鹤便收好精英战袍,又换上自己的白绫袄,一身清淡,这才出门去找鱼爷。
灵台很大,藤堂鹤并不熟悉,打听了两人才找到专门关押犯错弟子的兽牢。那是一大片庄园式的建筑,有两扇高大殷红的铁门,位于议事厅正南三里以外。鱼爷站在铁门前,正面色沉重地与几个人说着什么。
藤堂鹤觉出异常,不禁上前道:“鱼爷,出了什么事?”
老人有些恼怒,看了他一眼,又微有些惭愧,恨声道:“段情逃了,就在刚才。不知她什么时候醒的,趁人给她带手铐脚镣时突然出手,连杀我三名弟子,然后迅速消失。姜伦已经带人去追,但还没有消息。嗨,看她是女人,老夫大意了。”
雪已经止住,地上只有薄薄一层,连个脚印都难印上。通灵岛的冬天向来如此,所谓白雪皑皑,银妆素裹的童话国度,跟这里没有关系,岛上从来就没有下过大雪。
姜伦派出三路人马,四处打探,却仍没有段情的踪迹。这阵他满头大汗,带着七八个人来到中立区,见岸边一片空地上雁登云正与随行的一名老船工烤鱼,不禁上前道:“雁公子,打扰一下,我是岛上护灵队队长姜伦。请问公子刚刚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等,东厂的段情偷偷上了岛,伤了教内数条人命,在下正带人抓她。”
“段情?她上岛了?”雁登云有些紧张,立刻道:“小弟一直在此垂钓烧烤,没有见过她呀。”
“哦,打扰了,公子小心啊。”姜伦微微失望,话不多说,立刻带人向别处搜寻。
老船工眼看众人远去,立刻低声道:“进船里说话。”
雁登云百般不愿,勉强道:“我爹去岛上办事,天黑前肯定会回来,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还耽误什么?”
“几句话而已,不会撞见你爹。”说完船工低头钻入一层。
一层内布置简洁,只有基础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多余装饰。老船工吁了口气,一瞄进来的雁登云,改用原来的声音训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忘了是谁让你有今天。再这么不识抬举,小心我揭你老底。”声音纤细有力,正是刚才逃出生天的段情!
雁登云暗暗咬牙,却不敢将愤怒表现出来。就为了保这女人,原来的船工被其斩杀,此刻就沉在这艘船的正下方。他尽力平静地道:“院长想说什么?”
“你爹去岛上干什么?”“去拜访雷陈二位五祖,希望将来与通灵教冲突时,他二位能够旁观。”
“哦,看来他要动真格的了。”段情怪怪一笑,没有在这件事上细问,这与她前来的目的无关,于是她盯住雁登云道:“李深海死在四明山时,你在不在场?”
“没有,当时我和爹去救会里的一名兄弟,那会儿并不在场。”“李深海真是死于窦天伦之手?”“这个,我真不清楚。听藤堂鹤说何煌恩是原凶,但这两日岛上又说窦天伦才是凶手,何煌恩只是被他利用,事实到底如何,我不敢肯定。”
段情微一沉吟,道:“那就算了,你帮我个忙即可。”“什么忙?”“帮我把藤堂鹤抓起来,带他去京城。”
雁登云吃了一惊:“你们还不放过他?”“怎么,你还在乎他的死活,他可知道你的秘密,你不希望这种人越少越好?”
雁登云沉住气,道:“我对他了解不多,但通过这几次接触,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段情放肆大笑,忍不住用手拧了一下他的下巴:“这世道居然还讲什么好人坏人,看不出你这么单纯,姐姐喜欢,哈哈哈……”
雁登云一脸厌恶,尽量保持着平静说道:“他已经为你们做了很多事,干嘛非要穷追不舍,真逼急了他,小心兔子也会咬人。”
“可以咬啊,如果他有那个实力。”段情哼道:“这人对东厂不敬,又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放任不管可不行,必须要严肃处理。”
雁登云道:“他现在有通灵教做后盾,不会那么好对付。”“所以才让你帮我啊,他对你不会有戒心,只要你把他骗出来,我亲自下手,这事不就成了。”
雁登云怒道:“我骗不了他。”
“连雁灵甲你都骗得团团转,更何况一个藤堂鹤?”段情冷着脸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若敢违抗,我马上把你老底揭开,你看着办。”
雁登云恨得咬牙切齿:“你,你让我怎么骗?”“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总之今晚戌时或明早卯时,你必须把藤堂鹤单独约到钓鱼台,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说完段情轻蔑一笑,转身出了船舱。
天空有些暗了,冬天的夜晚来得总是很早。但段情没有放松警惕,上岸后一直低着头,直奔西区的乾坤洞。此行为调查李深海的真正死因,她被迫独来独往,没有内应。而要想在岛上度过寒冷的夜晚,永远温暖的乾坤洞绝对是最佳选择。所以她没有犹豫,趁岸上空旷无人,又偷偷换了一副中年女子的面孔,不疾不徐地向目标接近。
结果没等出中立区,正碰上龙琳迎面而来。说来也巧,龙琳是刚刚离开藤堂鹤,来劝雁氏父子上岸过夜。
正面相遇,段情的后脑顿时疼起来,一时心头火起,立刻暗自取出一颗毒针,捏在指间。龙琳毫无防备,与她越来越近,十步,九步,八步……
很快擦肩而过,又错开两步,段情目露凶光,正欲以毒针回敬,冷不防呜的一响,脑后响起恶风。
有人偷袭!
但这一次可不比刚才,段情没有受藤堂鹤那种出其不意的攻击,所以右脚一点地立刻向左移出三尺。然而对手的功夫并不在她之下,段情没有完全避开,右肩狠狠一疼,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跪到地上。偷袭者见没有一招制敌,紧跟着又是冲她胸口猛击,段情闪避不及,终于再次被击中,失去知觉。但在倒下之前,她手上那根致命的毒针已射中对方胸膛。
偷袭者低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拔下,有蛇鳞甲护体,毒针根本无效。
龙琳微微一惊:“爹。”
龙传孝打量毒针,又瞧瞧段情,没认出来,于是反手一针,插在女人的左脸上。刚刚他来找女儿,凑巧撞见这偷袭一幕,于是果断出手。这会儿一拉龙琳手腕,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