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夜亭轩恨恨地说。
“老爷,也不能全怪那孩子。雪丫头毕竟才九岁,我们却放任她不管。”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赵婉之也有些感叹。
“打碎列祖列宗排位可是重罪。”何氏借口道,却突然住嘴,暗自一寒,婆婆那一眼真是寒意十足。
“安儿、诺儿,这两日趁着雪丫头回门,多去看看雪丫头。”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以前没觉得,如今赵婉之倒是觉得要和女儿缓和缓和关系。毕竟,这时候和女儿闹僵对夜家没有好处。
“是,父亲、母亲。”
见儿子走了,夜亭轩走到夫人身边,扶着夫人坐下,略有责备地对赵婉之说:“你看你,人还病着,怎么就下床了,”
“老爷,不管怎么说,绯雪是我们的女儿啊。七年了,我们对她不闻不问,就连她出嫁的时候,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能陪在她身边,我心中有愧啊!我知道她犯了大错,可是她那是毕竟是个孩子,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如今,她嫁到萱王府,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的萱亲王妃,可是,京城里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哪个不是等着看笑话的?绯雪那孩子从小就没有心机,又喜欢粘人,长相也仅是中等偏上之姿,王府里比她美的不知道有多少。萱王表面上对绯雪好,可是那不过是做给我们看的,偏偏我们这做父母的又伤了那孩子的心,她在王府也没个依靠,想必也是吃了不少的苦,我……”赵婉之说罢竟然哭了。
“唉,罢了,等太子登基,想必太子看在他母后和我这个做舅舅的份上,会放过绯雪的,到时候,我们把她接回来,好生养着。”夜亭轩叹了口气说道。
“女人前半生靠娘家,后半生靠的就是夫家,绯雪的下半生算是毁了。倘若再有了儿子,太子又岂会放过我们的外孙啊!”赵婉之担心地说。
“夫人不必担心,就是绯雪有了儿子,也终究流着夜家的血。”
“老爷,即使流了夜家的血,可是流的最多的还是萱王的血啊!”
赵婉之从房中走出,对着身边的婆子吩咐道:“把大少夫人请过来。”
一会功夫,只见何氏走了进来:“母亲,您找我。”
何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氏,看得何氏极为心惊。
“母亲……”
“萍兰啊,你可知道我为何找你?”赵婉之说得极为缓慢,却给了何氏极大的压迫感。
“媳妇不知。”何氏小心翼翼地说。
“哼,别以为我老了,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绯雪那丫头就算再受宠,可是都是会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卓安就是再疼爱绯雪,那也不过是对妹妹的疼爱罢了,你何至于出此狠手?”
“母亲,媳妇不明白母亲在讲什么。”何氏表面虽然镇定,其实心里早就乱如麻了。何氏不知道自己的婆婆是怎么知道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婆婆究竟知道了多少。
“别以为我不知你九年前做了什么,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七年间做了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是安儿的媳妇,夜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你认为我会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不管怎么,绯雪都是我赵婉之的女儿,夜家嫡出的大小姐,萱王府的王妃,别说你只是安儿的媳妇,就是当朝公主都要礼让三分。还有,你虽然是安儿的原配,可是,你若配不上夜府未来当家主母的身份,那就换个人好了。”
“母亲……”何氏面色苍白,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婆婆会知道这些,不过,还好,有些东西她还是不知道,否则就不是警告了。
“退下吧。”赵婉之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咳咳咳……”
“夫人,您要注意身子啊!”一边的苏嬷嬷走过来扶住赵婉之。
“苏嬷嬷,我终究不是个好母亲啊!”
“夫人快别这么说,您都是为了夜家啊。”苏嬷嬷劝慰道。
“知道吗,我今天看到绯雪那个样子,我真的觉得这么多年来,我错了。”
“夫人如不那么做,也许就没有今天的大少爷了,小姐的日子也不会比今天好的。”
“但愿我没有做错。”赵婉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确定你要走这一步?”尹沐寒问道。
“嗯……容妾身再想想啊。”夜绯雪拿着围棋,有些不确定地想,“嗯,就这了,大不了就是输。”
“那么你确实输。”尹沐寒从容地落子。
“算了,妾身不玩了。”夜绯雪说道。
“怎么?你不想赢?”尹沐寒有些疑惑地问。
“当然想了,可是,妾身赢不了啊!”夜绯雪理所当然道回答。
“你一个新手赢不了我是自然,可是,若是这么就放弃了,你就永远都赢不了我。”
“妾身为什么要赢王爷?”夜绯雪看着尹沐寒说道。
“你不想赢我?”
“我……”夜绯雪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萱王,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想到这里,夜绯雪暗骂自己刚刚玩得有些得意忘形了。不过,这个萱王作为棋友还是不错的,虽然自己这个棋友有些不太称职。
“不是不想赢王爷,而是赢你要费太多的脑力了,妾身可懒得费那个脑力。更何况,妾身没有一定要赢王爷的理由,那么,我妾身为什要费那个心思啊?”夜绯雪解释道。
“有些事情不费些心思就会一无所有。”尹沐寒意有所指。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而且,那么做太累了,我是个享乐主义。”刚刚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是王爷的夜绯雪,马上又忘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和自己乖巧的形象。
尹沐寒看着这个小心翼翼扮着乖巧的王妃,却又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本性的王妃。
“享乐主义?”尹沐寒笑了笑。
“王爷还是多笑笑的好。”夜绯雪看着眼前这个冰了的男子的笑容,一瞬间觉得这个笑容可以把冰山融化。
“好?有什么好?”尹沐寒有几分好奇地问。
“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笑一笑十年少?”
“笑一笑十年少,真没听说过,并且,以我的武,我也不需要这十年少。”
“那倒是,以你的武应该可以活得很久了,是妾身多虑了。”夜绯雪恭敬地说,心里却在想这个萱王为什么找自己这个不会下棋的人下棋。殊不知,尹沐寒开始只是想从棋局中了解夜绯雪这个人,却未曾想过,一向以假象示人的夜绯雪,总是会在下棋的时候,不经意的流漏出本性。
“你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对象。”尹沐寒突然说道。
“嗯?”夜绯雪一愣,接着又说,“也许吧。”
“你笑什么?”
“……”夜绯雪暗道不好,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想到若真是与这个萱王做一辈子夫妻,先不说自己每日都要过得心惊胆颤,就是以尹沐寒武的级别自己也没那个勇气与他过一生。要知道,以尹沐寒武的境界,活个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不成问题。到时候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做夫妻,夜绯雪想想就觉得恐怖。
尹沐寒见夜绯雪没有回答自己,也没说什么,转而又问道:“你打算要和夜家决裂?”
“和夜家决裂?妾身不知道。其实,无所谓决不决裂,他们不找妾身身边的人的麻烦,也不去烦妾身,妾身自会乖乖的,就如同一个摆设。可是,若是他们不知进退……”说道这里,夜绯雪微微一笑,“妾身不介意偶尔活动一下。”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这些话对我也有用?”尹沐寒挑眉问道。
“王爷若是这么理解,妾身并不反对。”夜绯雪笑着回答,眼睛却直视着尹沐寒。这一刻的夜绯雪,不在是那个乖巧的娃娃,亦不是那个刚刚谈笑自若,偶尔露出一丝真性情的夜绯雪。这一刻的夜绯雪,就如同站在世界的顶端,为自己身边的人奋力一搏。那种孤傲的气质与与生俱来的自信,深深的震撼力尹沐寒。一瞬间,尹沐寒似乎感受到有什么变了。
“你当年为什么要进夜家祠堂?”尹沐寒并没有接刚才的话题。从探子资料上看,尹沐寒发现了很多疑点。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是怎么躲过家丁侍卫的眼线,进入祠堂的?要知道,将军府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再就是夜绯雪为什么要进祠堂,尹沐寒可不认为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好奇。还有,何氏曾经多次病倒,就连太医都诊不出原因,而自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跟夜绯雪也脱不了关系。可是更令尹沐寒不解的是,夜绯雪明明有能力却放任何氏羞辱她那么多年?夜绯雪看起来单纯糊涂,可是若真的单纯糊涂又岂能做出这些事?都说下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事住准则,夜绯雪的棋也确如其人。突然,尹沐寒想起夜绯雪刚刚的话。果然,因为不曾在意,所以不会费心思,所以输赢都无所谓。
“当年,只是一个孩子的好奇而已。”夜绯雪有些恍惚地看着祠堂的方向,那个葬送了夜绯雪,成全了云芷的地方。
“一个孩子的好奇?”尹沐寒皱眉。
“的确是一个孩子的好奇,虽然不乏沐璃珠吸引的原因。”夜绯雪在心中默默地补充。
“对,就是好奇。”
“可是王妃的好奇似乎让王妃陷入了困境啊!”
“王爷不知道吗?好奇可以救一个人,亦可以杀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咒术联盟就不会发现那本埋在古墓里的禁术集,就不会有七代人的牺牲,也救不了无数人的生命,以致这个世界。
“那王妃是被杀了的?”
“不,既是被杀的,亦是被救的。”夜绯雪笑了笑,那笑容只有她自己能读得懂。
尹沐寒看着夜绯雪,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眼前这个女子了。
“小妹!你在这里啊!下官见过王爷。”
“你是……”夜绯雪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我是你二哥啊,也难怪小妹不曾记得了,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里和师父学武去了。”叶卓诺摸了摸头说道。
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吧。夜绯雪不确定地想。
“小妹,这些补药都是上上之品,你身子虚,多吃一些。”夜卓诺充分扮演着一个好哥哥。
夜绯雪看着这些药品,嘴角抽搐,暗想:这个二哥是不是和自己有仇?
“我王府自是负担得起王妃的药品,二公子还是收回去比较好好。”尹沐寒张开说道。
夜绯雪突然觉得这个萱王真的不错,崇拜的看着尹沐寒。
尹沐寒突然感受到夜绯雪的目光,又想起那天夜绯雪倒药的举动,强忍着嘴角的抽搐。
“张寅。”
“属下在。”
“去宫里请个太医,为王妃调理身子。”
“是。”
“慢着!”夜绯雪突然开口道。
“王妃还有什么事?”尹沐寒问道。
“王爷对妾身的好,妾身感激,可是妾身的身体妾身自己清楚,我要不必如此麻烦的。”
“怎么会麻烦?你是本王的王妃,怎么会麻烦。”
“你不觉得麻烦我觉得麻烦。”夜绯雪在心里说道。
“张寅,还不快去。”
“是。”
夜绯雪瞪着离去的张寅,又瞪了一眼尹沐寒,最后瞪了一眼夜卓诺,说道:“妾身不舒服,告退。”
尹沐寒看着夜绯雪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挑。绯雪,恐怕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吧,你在我面前展露的真实情绪越来越多了。夜家玩的是什么,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揭开了。
“我这是哪里惹到她了吗?”夜卓诺不明所以地问道。
“林嬷嬷,记得盯着王妃喝药。”尹沐寒不忘吩咐林嬷嬷。
“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