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会上，各个股东众说纷纭，都提出了扭转顾氏命运的方法，但细细推敲起来，又全都不可行。
大家各执己见，有几个老员工甚至公然在会议室吵了起来，把本来不小的房间里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顾婉有些头疼。
再这样吵下去，人心惶惶的，大概又有好几位股东要抛出手里的股份了。
她揉了揉鼻梁，伸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中做了个下按的手势，语气有些疲惫，但声音依旧清亮，“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关于执行方案一事，我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散会。”
众人终于噤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顾婉仰头倚在椅背上，放松身体，让血液倒流回大脑。
无论她再怎么强撑，近几天大强度的繁重工作，还是让人有些筋疲力竭。
新来的实习助理见她疲惫，懂事的不言语，只是替她换上了一杯新的碧螺春，垂手侍立一旁。
“待会儿还有别的安排吗？”
顾婉闭着眼睛，轻声发问。
“回总经理，没有了。”助理拿出一旁的日程本子翻看了一阵，流利地回答，“现在是上午十点，您约了安丰集团的欧总在海宴阁吃饭，时间是十二点整。”
“我知道了。”顾婉眼睛未睁，淡淡地挥了挥手，“忙你的去吧。”
“是。”
会议室的门一开一合，接着陷入了寂静。
昨晚没有睡好，现在一合上眼皮，眼前的黑暗就如同温柔的漩涡，一摇一晃地似乎要将人吸附进去。顾婉叹了口气，不再抵抗身体的疲倦，慢慢陷入浅眠当中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顾婉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剧烈的光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一刻。
糟了。
她请对方吃饭，作为东家，应该提前半小时就到饭店等候的，可现在看来，怕是赶不及。
顾婉站起身来，快步去洗手间补了个妆，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起钥匙就去取车。
三十分钟后，车子总算是平安进入了海宴阁停车场。
顾婉熟练地倒车入车位，从后视镜里瞥到饭店硕大的招牌以及门口停的豪车。
光论吃饭的话，海宴阁堪称a城最大的销金窟，出入这里的不是各界名流就是商业巨头。请欧慕承在这里吃饭，总不至于辱没了他，也好让她打算谈的事情更顺利一些。
顾婉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子，眼角的余光却瞥到离车有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哭嚎。
“哎哟，你撞死我喽……”
顾婉眉心一蹙，定睛看去，一个大妈半躺在地上，捂着头哭得卖力，还时不时透过指缝查看一下她的神色。
这……碰瓷？
顾婉顿时有点头大，“大妈，我好像没有碰到你。”
“我都被你撞成这样了，还能有假？”大妈抱怨一声，死死捂住头，好像真的痛极，又哎哟哎哟地喊叫起来，“你这丫头生得标志，怎么犯了错还不认账呢？”
“我……”这下当真是百口莫辩。
顾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抬眼四处瞧了一圈，稍许烦躁的感觉从脊背涌上。
这大妈碰瓷的技术算不得高明，明明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做不得数。但这附近似乎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她清白的东西，如摄像头之类。
短短的几秒钟，她心里已经掠过千万种解决办法。
最终她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你致电海宴阁前台，告诉他们，如果欧总提前到了的话，请他等半个小时。我这里遇到点事，处理好了马上过去。”
得到对方忙不迭答应之后，顾婉挂了电话。
她秀气的眉毛拧成“川”字，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妈，并未靠近一步去扶人，而是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如这样，我们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吧？”
警方到现场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验明现场有没有擦刮的痕迹，这样反倒更好脱身。
一听到她要报警，大妈叫喊的声音更大了，甚至还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哎哟……哎哟……你这个丫头，撞死人了都不管……”
音量渐高，路过的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众人围成一圈，对这里面的两人指指点点。顾婉性子向来冷清，有些孤僻，自然不喜这种被围观的感觉，站在人群里，眉心蹙得更深。
欧慕承开车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女人和坐在地上的大妈僵持不下，双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而旁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
他对此类事情向来兴趣不大，所以此刻自然也不会去管什么闲事，径自往大门走去。
然而，绕过人群时，不经意地瞥到那女人的脸，他就如石化般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顾婉？这些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
瞬间，欧慕承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愤怒和伤痛，几乎要将他烧毁。
她精致的服饰，傲然的眼神，都透出一股子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养尊处优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在他痛苦挣扎在最底层的时候，过得这样心安理得？他们的承诺呢？她早已弃之如敝履了么？
欧慕承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极寒之地的坚冰，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和人对峙，拳头不自觉地紧握，关节已经泛白也浑然不觉。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顾婉不悦的感觉更甚。
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二点二十。
虽然刚才已经有热心的人报了警，但以a城警察的办事效率……恐怕一时半会也会“堵在路上”来不了。
毕竟还是饭局比较重要，再拖下去的话，她怕欧慕承等得不耐烦，直接走人。
顾婉莫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从手袋里拿出钱包，看着大妈，“算了，你就直接说吧，要多少钱？”
一听到“钱”字，大妈眼睛泛光，立马来了精神。
酝酿一番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那声音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讽刺，“顾家是不是穷得只剩钱了，解决所有事情的都只会这一招？”
“碰瓷儿不就是为钱？还想讹什么！”顾婉被讹，心情本来就不见得好，这时候听到别人这样说，自然更是没好气，闻声就朝说话人瞪了一眼。
这一瞪，却让她的心狂跳不已。
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一双跟她梦里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同的是，这双眼睛里没有温柔抑或悲伤，只有浓浓的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