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巨大，富有节奏的高速运转的轮回道，永不停歇地将灰色液体灌入其下方几乎透明，漫延至虚无的长河。
如果从远处看，冥河似乎就是白色的。
康无为立于河头，准确地说他立于轮回道上，直面平行于他的冥河，那道宛若从天穹投来的瀑布，隔绝这纯白世间中的轮回道。
“你看冥河看了这么久，不会是想直接转世投胎吧？”灰色人影也来到康无为身边，看着“瀑布”。
“这里的重力方向不同，这让冥河的流向也很奇怪。”康无为皱眉思索着。
灰色人影扶额道：“我都带你走遍整个轮回道了，你还不放弃啊，要不是担心你，我真的不想走这么多路。”
“谢谢你小灰，你这么善良为我带路，你生前肯定是好人。”康无为仰头看向灰色人影，非常真挚地答道。
康无为回想起自己刚探索轮回道时要不是灰色人影提醒怕是早就转世了，轮回道上危险重重，后面灰色人影自发带路，让康无为很快地走遍了轮回道。
小灰，便是康无为对这位恩人的称呼。
“我还没投胎啊，我只是忘记了，如果我离开了轮回道那我可以回忆起来，就是…有点想不起来，对！就是身体重塑有点麻烦。”
“所以小灰，我们一起研究轮回道，找到方法，一起逃出去吧。”
“小子，我说了多说遍，我不叫小灰，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名字了。”灰色人影把头斜了斜，似乎在撅嘴，极为不认同康无为随便的起名。
康无为干笑：“哈，小灰，我也不叫小子，我叫康无为，康无为…”
灰色人影摇了摇手，打断康无为的复读，道：“了解了解，所以，你有什么发现？”
“没有。”
灰色人影仰头坐了下来，康无为也坐了下来，“瀑布”下的一大一小的两人都在沉思。
“小灰，你说你走遍了轮回道，那内部呢，轮回道的内部去过吗？”康无为打破沉默。
“轮回道的内部，别想了，根本没有入口。”
“没有其他入口吗？那只有这个了。”康无为望向冥河。
灰色人影顺着康无为的目光看去，身形抖了下，道：“康无为，你不会是想通过冥河进入轮回道内部吧？我劝你别想了。”
“你忘了，你刚开始探索时又不是没亲自被冥河之水烫伤过，那种力量太过可怕，即便是我，也会融化。”
康无为不说话，似乎未听进灰色人影的劝说。
“你疯了吗？”灰色人影站起，挥舞双手，“你这种境界，什么元婴修为，想游进轮回道中是绝对不可能的！”
康无为无奈地笑了笑：“小灰，我可没疯，只是想逃出去。”
“这里的灵气可以支撑我等寿终，你，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因为有位好女人在等我，等我救她。”康无为看向灰色人影无形的眼睛，“小灰你可能不理解，但我可不能就这样辜负了她。”
“呵，我小灰…呸！我不理解？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那必然是秋水为神雪作肤咯！”
灰色人影仿佛咬了舌头，它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似乎在撅嘴。
康无为眉头挑了挑，他有些惊讶小灰的话，相处久了康无为只觉得小灰因为失忆，变得脑袋缺了几根筋，就一个活得久的呆大个，不曾料到小灰还能说出文绉绉的词。
看着高大的小灰，康无为苦笑道：“小灰，我虽是男人，但不像你想得那么龌龊。”
“你这个…呸，你才龌龊呢，你全家都龌龊！康无为你真是龌龊！”
小灰抱膝而坐，不说话了，似乎上气不接下气，恼羞成怒。
康无为心里腻味，小灰思维总是跳跃，在某些问题像个小孩子样倔强，这时候就要让步。
康无为只得双手贴合致歉：“是我想错了，我龌龊小灰没别生气。”
小灰不言不语，康无为挠头，他站起身来，开始脱衣。
“你干嘛？”小灰被康无为突然的举止吓到了，跳了起来。
“我要摸出冥河的引力范围，得捆根绳子让自己不会坠进冥河。”康无为打着赤膊，撕扯衣物捆绳。
“你是真不怕死？”小灰走到康无为身后注视着康无为编捆，“不行啊，这得编到何年何月，想法不错但手不巧，我来吧。”
康无为仰头道：“小灰你的手可比我大哩。”虽这么说康无为还是将手上的活交给了小灰。
小灰哼唧着，拿起衣物在康无为面前坐下撕扯编织。
不一会儿，一条长绳就出来了，小灰得意道：“你说谁手大，我说你手不巧就不巧。”
“有点东西的哦，小灰，谢谢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康无为拿过绳子高兴地说道。
“呸，这么恶心的话你都说得出口。”小灰嫌弃地远离了康无为。
“这里就我们两个不伦不类的人，没人会看到的，小灰你也可以向我撒娇哦。”康无为也不顾小灰的惊为天人的反应，孤自反复试绳，觉得十分结实。
小灰呆了些许，最终慢慢悠悠地出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确没人，但是啊，有其他灵体。”
康无为四处张望，问道：“它们在哪，怎么整个轮回道上我都没看到过。”
小灰摇头，抱膝而坐道：“你的修为太低，它们的速起速灭，你要是能直窥本质，就明白其实不止我们受难…说了你也不懂，我教你一门功法。”
康无为也摇头：“我很笨，现在学得何年何月，我还得为我那朋友赶时间。”
“你现在就这样下去，要是死了，你那位女性朋友不就困死了吗？多学点吧。”
康无为看了看冥河，轮回道的响声永久不停，冥河永远流淌，单调，重复，一切如同永恒不变。
这里是生的尽头，死的开始，自己太过渺小，轮回太过神奇。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强者难躲轮回道，无数大能尽折腰。
康无为思绪万千，最终点头道:“也好，做好准备。”
小灰从康无为手中拿走长绳，远远丢在一旁，十分严肃地打坐，它的声音变得低沉拖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这门功法叫至清道演诀。”
“抱元守一，听我念…”
康无为照小指示做，心神高度集中，不落下小灰所说的一个字，或许因为身处轮回道，或许因为小灰的教授时元神波动很明显，总之，康无为只听了三遍便所有细节反过来推演而出。
只是实际做来，康无为才运转至清道演诀一个小周天便觉血气攻心，怒无故起。一旁的小灰反应迅速，两手诀影不断，从他额心飞出一道道纯白符文，融进了康无为的泥丸宫。
有着小灰的及时处置，康无为心神未被反噬，失常只持续了一小会，他便顿觉胸中积气豁然一空。随着六神融合了小灰的纯白符文，康无为脑海里浮现至清道演诀的篇章。
“你的资质…有点差。”小灰本笔直的背随着这句话的说出而塌了，以至于整个人似乎上半身趴向了康无为。
康无为下意识赶紧伸手去接，而小灰，也顺势整个人躺向康无为。
出乎意料，康无为接住了小灰宛若幻影的身躯。
“谢谢你，小灰，要是没你我刚刚就疯了，这至清道演诀怎么这么霸道绝伦。”小灰并没有它看似高大身躯的庞大重量，非常轻盈，这让康无能很轻松出口感谢。
只不过小灰毕竟身高过丈，身形大，以至于康无为头也就刚好露出小灰的腋下，躯干和四肢都在支撑小灰。
“说了你也不懂，真要谢谢我，就不要死，还有，我们能不要保持这姿势了，你是有什么恶趣味，好恶心啊。”
嚷嚷着的小灰被康无为缓缓放到他膝上，康无为倒也不恼，他看不透小灰，不知小灰伤情如何。小灰能话这么多，反而让他心安。
“逃出轮回道，我在呆了这么久，倒是也想过去探查轮回道内部，康无为，要是没你到来，我估计到死都不会迈出这一步，这一步太危险了，你真要继续。”
康无为低头看着小灰看不清五官的脸，无奈道：“说实话，我怕死，怕到会做噩梦，但我更怕我死得没意义，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小灰侧头，似乎在笑：“幌子，都是幌子，不过，我也是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