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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见亦初见

想偷溜出宫,定是难上加难。可从某种角度来推测,今晚将是皇宫后院最杂乱无章的一夜。此时不出更待何时?顾倩兮思虑一二,便硬着头皮附和了下来。

只见馨瑾不慌不忙。她先是俯身行礼后将房门闭紧,入了内室也不知从哪儿就翻出两套全新的服饰和两顶明显就是男子所穿戴的“幞头”——手中甚至还多了一把拂尘。

顾倩兮看不懂那蓝灰色官服的含义,却猜得透这拂尘的用处。她犹犹豫豫开口:“装宦官的话......我觉得不行。”

“姑娘不必担忧,奴婢化妆可并非枉得虚名。”馨瑾此时显得非常自信。“再说,您也不止头次涉险了,我们还是按先皇授以的老方法。实在不行,就跃墙出去。”

然而我又不会武功啊!顾倩兮内心正有一只土拨鼠在疯狂嚎叫,表面上,她则故作镇定。“咳咳......不用那么麻烦,能用演技解决的事不必用武力解决,还容易引起他人怀疑不是。”

“您说的有理。”馨瑾一边回答一边老练地为她梳洗打扮起来。顾倩兮甚至能嗅到脸上香粉的气息,她不由闭起眼如坐针毡。待一番“折磨”后,就听对方深吸了口气。“您且瞧瞧看,如何?”

顾倩兮闻言,睁开双目打量着铜镜里身穿太监服的自己。那染淡的眉毛,过于惨白的脸,再加上完全不相衬的红唇。搭起来看还真有几分不男不女的滋味。顾倩兮忍不住摇头晃脑翘起兰花指比划了比划。

“嘿,还别说。咱家真是好看。”

“您......不知怎么,倒是比以前扮得更自然了些。”馨瑾在一旁呆愣片刻感叹道。“以前的您可不爱说这些逗人话。”

顾倩兮微怔,顿时有些心怀慌乱。她刚想打马虎岔开话题,恰巧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禀太妃娘娘,奴婢回来了。”

是馨媛的声音。顾倩兮感激地想着对方真是解围好能手。她刚想叫对方进来,馨瑾却冲她打了个噤声进入的手势,顾倩兮顿时会意。

“你且小点声进屋来,我正在更衣。皇上他毕竟皮糙肉厚,啊不,九五之尊,没被我打傻吧?”顾倩兮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

“回太妃娘娘的话,奴婢回来前半柱香的时辰,皇上就已经清醒了。只是听在里边侍候的公公们说,皇上醒来后又陷入昏睡。”馨媛小幅度推开门进了屋。一转身反被顾倩兮和馨瑾的装扮吓一跳。“您,您这是要出宫?”

“放心放心,我回得来。他没说什么给朕报仇搞死懿妃之类的话吧?”顾倩兮大大咧咧摆起手,借此想让馨媛宽心。

“这话倒是没说,皇上醒来后好像就道了个‘赏’字。诶呀诶呀,您莫要思虑先皇过度了,奴婢明白您对先皇心中留着疙瘩......”馨媛还没唠叨完,反倒是馨瑾瞪了她一眼。“打住,你再说下去就到门禁的时辰了。”

馨媛瞬间没了法子,只好先顺着她:“奴婢多嘴,这就去给您拿先皇放在您柜子里的腰牌。”

这敢情好,做皇帝的宠妃还顺带能私藏偷溜出宫的腰牌。顾倩兮表示对自己开挂一般的高贵身份非常满意。只见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好了全部出行准备,顾倩兮和馨瑾活脱脱变身成了两个瘦骨嶙峋满脸香粉的太监。

“好馨媛,你留在宫里看家。无论如何无论是谁今晚都不许让他进来一步,知道吗。”顾倩兮叮嘱道。

馨媛连忙俯身应答。“奴婢自然明白。”

得到回应后,顾倩兮便放心大胆跟着馨瑾溜去了宫婢们所走的皇宫偏门。皇城内左拐右绕的小道本该使人晕头转向,然而顾倩兮心中却溢出了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她和另一个人曾经从这里走过了许多次。

不明所以间,她却觉得心痛。

顾倩兮知道,这一切的不良反应大概是前主的记忆在作祟。她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不适感,并在心里默默祈祷起来。“懿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活下去并探寻所有真相的。你要保佑我。”

借他人身体圆他人念想,顾倩兮理所当然将这件事看做了自己的责任。但是首先,她得先闯过宫门,把当下的局面搞清楚再说。

下定决心的顾倩兮很快就和馨瑾抵达了后宫的偏门处,守城的士兵先检查了馨瑾递上去的宫牌:“都这么晚了,你们内膳房还要出去采买吗?”

馨瑾不善言谈,一时毫无应对经验,反而是顾倩兮表演欲大增:“可不是嘛,您也知道今个太乱了,咱家可以饿肚子,但是太妃娘娘们还是要吃饭的呀。”

“也是。两位公公记得早去早回。”准备值夜的护军们认为对方说得有理,便迅速给她二人通过放行。顾倩兮满脸笑意的向众人告谢,馨瑾则偷偷顺了口气。“还是姑娘您厉害,先皇英明,早教过您该怎么应答了。”

“这算什么话。只要不紧张,我死的都能跟他谈活咯。”顾倩兮不以为意,她催促着。“走吧,我们快向目的地进发。”

三王府离皇宫距离颇远,远到顾倩兮走的腿脚发麻。不过顾倩兮一声没叫苦,她暗暗在心里记着来时的路,避免日后会再有突发情况出现。既然这具身体的原主跟随的是“三爷”,那她必须得把三爷了解透彻才是。

约莫走了近一个钟头,夕阳已然陷入天际。夜色昏沉,远处隐有灯火缭绕,渐渐的,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映入顾倩兮眼帘。就见那正门处高悬的牌匾两旁挂着两盏白色灯笼,上写有三个镶金大字——“煜王府”。

顾倩兮未来得及感叹,馨瑾已上前一步压低声叫门道“内膳房小顾子,小新子求见王爷。”

半晌,门开了。里面走出得却是身着官服的官兵:“二位公公寻三王爷做什么?”

看来三王确实遭到新皇软禁无疑。顾倩兮眼珠一转,哭天抢地的本事又来了:“咱家原本是替各位太妃娘娘们出来采买吃食的——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小新子他把荷包丢了!”

一旁根本不知道剧情发展却被卖了的馨瑾目瞪口呆。

“他丢了荷包一个人受罚不要紧......但是若饿着了太妃娘娘,咱家怎么有脸面对驾崩的先帝爷啊!咱还不如去死好了!”顾倩兮越编越真,她神情激动到几乎真准备抹脖子或是撞墙自裁。这可把旁边的官兵也吓了一跳。“那,那你们就先进来找三王爷借点银子吧。”

“这位小哥!你可真是个好人!咱家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你姓什么名什么哪位军爷手下的?咱家定去太妃娘娘那里为你美言几句——”顾倩兮立马换了张脸,自顾自就往这士兵身前蹭。恰巧这位也是个瞧不上太监的主,连连向后躲了几步。“不用了不用了,你们两位快进去向王爷请罪吧。”

“诶——!”顾倩兮顿时眉开眼笑,笑到嘴角和脸颊处“扑哧扑哧”开始掉粉。这模样更使对方一阵恶寒,将二人引至正厅后头也不回就逃掉了。

顾倩兮见状颇感痛快,然而,事已至此,她却又有些许想要退缩。

——三王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要送个听命于自己的美人去他父亲身旁呢?而自己,又该怎样来面对他?

“顾姑娘,您快些进去,我帮您守着门。”馨瑾二话不说就跪倒在门口。顾倩兮一惊,下意识想扶她起来,馨瑾则了然地提醒她道:“小新子,领罚。”

见此情形,顾倩兮不再阻止,她咬了咬牙推门入内。

屋内烛火摇曳,顾倩兮不知道她的影子究竟是随烛火而晃动还是因自身正在微微发抖。于她面前,正伫立着一位男子的背影。他身袭白袍,墨发随白色绸带而半披半束。闻得声响,那男子便回过头来。只见他面如冠玉鼻梁高挺,剑眉星目,唇薄微抿,那双深邃内敛的鹤眸随即上下打量着她。

顾倩兮在一时间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亦有霞姿月韵之姿,可他周身更多散发的是清冷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少顷,顾倩兮听得他道了句:“你果然来了。”

顾倩兮吞了口吐沫,她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我当然会来。”

对对方而言的再见,对顾倩兮来说,却是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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