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兮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抱拳拱手行了个大礼,诚恳的道:“是我辜负了王爷的好意,我愿意一命偿一命。”
她说完便要伸手去端碗,王爷立时用手盖住了碗沿,道:“侄女误会了,这碗不是给你准备的。”
王爷说完,从袖筒中取出一柄大约七寸长的宝剑,剑身纹着复古的花纹,薄而轻巧,剑刃寒光耀目,吹发可断,像极了传说中的鱼肠剑。
王爷把短剑放在碗边,道:“这个才是为你准备的。”
扶兮盯着短剑,苦涩在口中荡漾开来,她郑重道:“要是偿命可以让王爷好过些,我在所不惜。”
“不用偿命,只是想要向你借点东西。”
借东西?
扶兮纳罕,她从司命府逃出来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外物,王爷会借什么呢?
王爷绕过石台走至她身侧,道:“小儿能否活命还需要你的帮忙。”
他说着拱手就要行大礼,扶兮大骇,慌忙托住他的手臂,急道:“叔父这是做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过错,只要叔父开口,就算要了兮儿的命,兮儿也绝无怨言。”
王爷目光微敛,问道:“那你可相信叔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扶兮一头雾水,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爷起身,道:“那还请公主背过身去。”
扶兮蹙着眉头,犹犹豫豫的转身,她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如此严肃郑重的模样,她心中又不忍违背,毕竟这是她酿下的祸端。
忽的一双冰冷刺骨的大手落到了她的背上,她整个一个寒噤,猛地绷直了脊背。
“咦?”
王爷诧异出声,嗖的收回手,蹙眉深思。
扶兮不明所以,没经过他的允许又不敢轻易回头,生怕坏了规矩,救不成萧君瀚,只能任由百爪挠心,死咬着牙不去猜测。
“国师可是动过你?”
扶兮呼吸一窒,倏地瞪圆了眼,双手紧捏成拳。
王爷望着她突然挺直的背,轻微的叹息了口气,“怪不得,原来如此。”
“本来还以为需要费些手脚才能帮你通开经络,既然国师帮忙,那便可以节省许些气力。”
“叔父此话何意?兮儿怎么听不懂?”
王爷朝前踱了两步,问道:“你这两日脖颈与肩胛处可有伤口?伤口是否半个时辰就痊愈了?”
扶兮只觉脑中惊雷炸响,嗡嗡声一片,她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秀气的娥眉拧在了一起。
这么说,国师并不是想要占有她,而是为了帮她疏通经络?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王爷看到她的小动作,再次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
他忽的面色冷峻,沉下声来:“你身体从小异于常人,因此被世人称为妖女,你父皇为了能够保下你的命,费了不少周折。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吗?”
扶兮听王爷提起旧事,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轻颤:“王爷此话何意?”
“你也无需紧张,我只是告诉你一些实情。”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道:“你的母亲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你不信,但是你体质的特殊性,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迷无法解开,当年你母亲的事轰动一时,但活下来的知情者却寥寥无几,你父皇费劲手腕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没想到你的诞生还是被有心者利用。”
扶兮忽的转身,胸腔中似是有火焰在燃烧,“什么意思!”
“当年的那个算命术士所言乃是被人指使,为的就是引导社会舆论,施加压力。”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扶兮情绪激动,眼眶通红。
王爷一脸平静,似是早有预料。
“因为,现在不得不说。”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背后指使这件事的人是谁吗?”
扶兮一想到父皇的死,悲伤就如海啸般随时都可能把她彻底吞噬。
王爷鼻中重重出了口气,才缓缓接道:“那个人就是国师。”
“不可能!”
扶兮蹭的瞪大了眼,那家伙现在才多大?外表看上去最多二十六七,十五六年前,他也就十岁左右,怎可能谋划这么大的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的聪慧和运筹帷幄的能力绝非凡人可以睥睨,当年他虽年幼,但是能力早已胜过年过半百的老者,寡人也是自叹不如。”
扶兮的指甲狠狠插入掌心,她咬牙切齿的道:“那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没错。”
扶兮彻底怒了,她只觉自己仿佛掉入了岩浆之内,浑身上下一触即发,随时可能自燃。
她要杀了他,她一定要杀了他!
这个家伙不光杀了她的母亲,还策划政变害死了她的父皇,让她背负了十多年的煞星妖女恶名,这笔血账她一定要清算!
扶兮的衣裙像是灌满了风,鼓鼓当当,猎猎作响,王爷一阵窒息,连连后退,倚在了石台上。
扶兮觉得体内似是有一股激荡的气息在疯狂壮大,让她忍不住想要高声怒号。
王爷反手摸起石台上的短剑,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他紧握剑柄,眼神一沉,虚浮着步伐朝扶兮撞去。
扶兮望着王爷手持短剑朝自己刺来,体内鼓荡的气息不受控制的朝外迸发,但萧君瀚惨死在自己眼前的画面历历可见,同样的悲剧她绝不可以让它重演!
扶兮握紧拳头,低声闷吼,就在她极力压制体内奇异的能量时,萧曜持着短剑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剑身轻轻一刺,便洞穿了她的身体,扶兮眼底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平静,她欠王府的,本就应该还。
但是奇怪的是,短剑虽然洞穿了她的身体,却一滴鲜血都没有流出。
扶兮握着肩胛处的剑柄,嘴角挂上了安详的微笑,双眼沉重,渐渐闭了起来,身体斜斜歪倒在一旁。
王爷低头摸着剑柄,沉吟道:“不要怪叔父狠心,叔父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要你能挺住,瀚儿和你都会没事,若是……”
他说着口中一腥,哇的鲜血喷到了短剑上,黑色而黏稠的血液和石台琥珀碗里的毒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