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等待中，时间又过去了一天。这一日北辰星君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静静等待，而下方之人，因为各自的原因，同样没有走开。
虽然情况很微妙，不过都在李佑的预料之内。
修者们都在打坐中静养，直到天外一颗明星闪耀，划破夜空。
艳红光辉铺满大地，重获新生一片。云外有紫气流转，先天之息一瞬袭来。
天亮之时，默契同现。五光十色的玄能纷纷涌现，汇成一道道靓丽奇景。
而在景中，有一少年率先睁开双眼，看向遥远的东际。
那里有霞光万丈，也有一场日渐逼迫的夙愿……
不久之后修者们结束修炼，此地亦是回归平凡。
也就是这时，天外有一道人乘风而来。
张逸虚四人同时举目望去，发现来者正是当日阴阳教之人，韩湘。
东流御剑而往，将来人拦下。彬彬有礼，气度非凡。
两人似在聊些什么，不过距离有些远，完全听不清。
只是李佑见此好奇的问了问身旁的儒者：“张兄，你们这个是……”
“此前定下的约定。毕竟一齐而上的话，对方就有‘坐地起价’的底气。”
“哦，原来如此。”
想来以这两人的腹黑程度，定然不可能让这些无缘胜果的参与者从他们这里得到足够的好处。
“那万一同时拒绝了你们三人，目的就是等待你们提高筹码呢？”
“按照约定内容，我们三人都不会再与他交易。”
李佑闻言，眉头一挑：“哦？按照约定……”
“李兄应该觉得类似我们这种口头协议，并不能太过当真吧。”
“没错。”
“但其实你仔细一想，在这种约定者都在的地方，口头协议也足够有力。
毕竟我们互相奈何不得对方，也不好奈何对方。
况且被拒绝过一次之后，第二次交易的代价必定会成倍增加。如此一来能不能换得都是两说，我相信以东流的见识不会行这种事。”
“那她呢？”
“琚姚姑娘的话……她的条件你应该知晓了吧。”
“啊。”
“她的情况确实有点棘手，虽然她可能会不择手段，不过若真发生这样的事也没关系。
届时我和东流应该都会答应她的条件，然后逼她退出这场盛会。”
看着文士脸上的复杂之色，李佑心领神会：“女人是真的麻烦，对吧？”
“不多说了，似乎东流交涉失败了。”
果然，顺着目光看去，可以看见韩湘满脸笑容的摇了摇头，而后原地等待。
看来他也想借此试探有没有第二位与他交易的人。
很快，一道剑光划过，鬼面少女再度欺身而上。
以李佑的目光看去，正好能看见韩湘脸上的平静一瞬转变成惊异。
“这姑娘……”
“很不讲理对吧？”
文士再没有搭话，似乎他也认定了这个道理。
“诶，谈崩了，该你上了。”
“废话，她这种三招为限的方法，除了蠢货本来就没人会同意。”
很显然，以张逸虚的认知来看，自负者也在“蠢货”之列。
虽然如此说着，不过李佑还是能从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怨忿。
想来也是，本来他和东流的这种交易方式都会“付出一定代价”。相比之下琚姚什么条件都没付出，也能收到这么多枚棋子，确实让他不顺意。
琚姚退的极快，几乎在对方拒绝她之后，她就回到了原位。
李佑顺势看去，正好发现对方看向自己。厉鬼面具下，一双星眸，极度不善。
此时的李佑才没有上前自找苦吃的打算，所以道人只是避开目光，盯着远处的两人，想了解事情发展的轨迹。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张逸虚似乎交涉成功了。
看着换取棋子归来的儒者，李佑除了恭贺之余，不禁好奇韩湘为何选择同意。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竟肯与你交换？”
按理来说张逸虚和东流并没有多大差距，所以韩湘毫不犹豫的拒绝东流之后又与张逸虚交易，这样的情况让李佑诧异。
“我什么也没说，想必他也从棋子数量推测出我是最后一个能与他交易的人。
所以一开始他就说出他想要的东西，巧的是，他要的东西我正好有。”
“方便说说是什么吗？”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是一件没什么用的陈年旧事罢了。”
张逸虚把玩着刚入手的棋子，随即将其收起。这个时候张逸虚已有了十四枚棋子，甚至比东流还多一枚。
若是没有意外，或者说明天之内再没有拥有棋子的参与者归来，那胜利者非他莫属。
“一百年前，南域曾有一条大蛇为患。而那一年正好赶上那一届的五正大会。
于是数名大会参与者临危受命，组成一支队伍讨伐那条大蛇。
很快，此战告捷。
大蛇被猎于南荒某处，蛇骨也被人带回练成一柄伞骨。
可惜的是，那一年，有十三人去，却只有十二人回。而尚未回来的那人，正是韩湘的堂兄……
韩湘的条件很简单，也仅是向我询问当年讨伐大蛇的大体位置，以及那十二人的名单。”
听完张逸虚的话语，李佑忽的感到一丝不真实：“张兄……”略微顿了顿，李佑继续说到，“……我之前就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可能是觉得自己措辞不当，李佑立即补充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认知’非常丰富，甚至几近于全知全能，这让我感到惊惧与好奇。”
“你觉得我的‘认知’丰富吗？”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张逸虚闻言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语气都未曾有变，“你说的这些‘认知’都是有记录在先的，我只是读的多了，看的多了，也记下来了而已。算不得什么。
至于‘全知全能’……虽然很高兴李兄能这么形容我，不过在我听来却是有些讽刺。”
对方脸上的苦笑不似作假，而且张家在那人叛逃之前确实掌管着大半个道界资讯，所以李佑也没有再多疑惑。
“其实说到这一点，倒是让我对李兄的来历颇为好奇。”
当李佑沉默深思之时，儒者皱了皱眉，认真的看向李佑：“我曾多次调查过你的来历，结果一切成迷。先是你的人生消失了三年，而后则是你的出生……”
毫无顾忌的，张逸虚诉说着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做过的事：“……根据调查所得，根本就没有你的出生信息，你这个人就仿佛是……凭空出现。”
看着李佑脸上逐渐变化的神色，张逸虚叹了口气：“可能是近年我张家越发没落，信息的采集效率也愈渐低下。”
至始至终这名文士都没有为调查李佑一事有过多反馈，看样子对张逸虚而言，这并不算什么无礼之事。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出生来历。”
“啊，抱歉。”
这个男人终于还是道了歉，只是道歉的理由却是因为李佑脸上的苦涩。
“不，没关系。”
道人收起复杂神色，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张逸虚曾看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震撼。
……
天外的交易已然完成，天江台也再度归于平静。李佑闭口不言，张逸虚也无从可提。
两人皆是留有不少秘密的人，事不关己时他们可以相互谈论，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事，便绝难再言。
张逸虚自然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他也不再强求。
就在众人沉默，张逸虚暗思日后之事时，一道人影从打坐中苏醒，绝尘而去。
“李江南？他怎会……”
李佑喃喃自语，随后身子一晃，消失原地。
张逸虚有心询问，奈何此地仍有要事，不宜走开。
不远处东流见此，双目一闪，随手一挥，一物避开众人视线跟随而去。
而在打坐中的某人看着下方变局，眸子里仍是一片深邃，没有任何动作。
齐若安略微皱眉，随即抽身离去。而一直悄然注视着他的妖者，同样在皱眉间跟随而去。
突发的变故让剩余之人心生诧异，只见药师呢喃中抬起右手，指间聚力。随即以星宫为局，画开一角方阵。
阵中有白雾缭绕，雾内惊现鸿蒙之影。
“哦？竟有此事……”看见自己的占卜结果，药师神色多变。最后撤去灵能黯然一叹，再次在打坐中沉默。
……
远处，独行的人率先停下脚步，而跟随的人从疾风中乍现。
“李道兄，为何紧追而来？”
语气泰然，神情无恙，这个神秘的玉秋门人，站在虚空深处看着来者不解询问。
面对李江南的询问，李佑却是一脸阴寒：“你不是李江南，你是谁？”
毕竟姑苏之外相遇之人，可不会此等御空之能。而且就李佑的直觉而言，此人也非彼人。
“我？我当然是李江南。”毫无愧意，毫不犹豫，此人回答的如此坦然，倒让李佑不知所措。
随后，那人露出了半分笑意。
那笑意很奇怪，不像是对认识之人该有的笑意，更不像是对同道之人应有的笑意。
空气凝结之际，名为李江南的道者盯着李佑，眸子泛起凶意，戏谑一问：“还是说道兄你，希望我是什么人。”
南方废墟的记忆一瞬入脑，李佑忽的觉得事态发展好生诡异。
“你是那时候的李江南？”
没头没脑的一句，反使闻者收敛笑意：“是，也不是。”
“准确来说，现在的我不是任何时候的李江南，但从此以后，也只有我一个李江南。
所以还请道兄，勿再相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