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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寒梦旧梦

入夜。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中歌舞升平,湘女抚琴献艺赢的一阵喝彩声,不断有饮酒的贵族公子朝人挤眉弄色,揶揄欢笑。湘女皆只以笑相应,不做其他动作任由他们嬉笑玩乐。青尊云天独倚卧榻上,看坐下宾客相谈甚欢,抬手将手中酒壶中酒一饮而尽,环顾四下却不见青尊完倾身影,思索片刻,无言饮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夜色撩人,一众星辰簇着圆月。青尊完倾独倚楼边木栏,赤足悬空微晃,怀抱一壶浊酒,独赏月夜。侧头看那簇开进了楼阁的桃花,素手捻花,低声幽幽,似是在说着醉话。

“你想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葱指绕着纤细的桃花枝,抬眸看眼那不远处候着的人,勾唇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声,抬头举杯又饮一口,用力摘了那开的太近的桃花。轻握手中,垂目细细打量,想起今日婚会上那些令人生厌的杂言碎语。可哀,愚钝之人,根本不知皇兄。心起怒气,指尖掐住嫩瓣,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手中桃花已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生于帝王家,心中所有想要言说之事,只得掩藏于心,而后静待时机。凤默不鸣,一鸣则要这万里江山都为之惊诧。

眼波流转,见平日皇兄身边的宫女来传话,松手扔了那桃花,提裙踩履,将手中酒壶交于丫鬟,广袖轻拂,双手交叠于腹,金冠上十二流苏随步摇曳。

“皇兄来唤,当是奉陪。”

语调婉转,别有深意。莲步轻移,向那歌舞辉煌之殿走去。这一朝之事,何为真?何为假?一盘好棋,当是一子定输赢。

至殿外,正见湘女抚琴。缓步过去不看人,路过时伸手轻拍她肩膀,看着满朝百官一个个喜庆的样子嘴角笑意不减。杏步至青尊云天面前,笑道“皇兄可是醉了?”青尊云天朝人举杯一笑“众人皆醉——”说着撑着身体坐起来凑到她耳边低语吐气道“唯你独醒。”青尊完倾觉耳旁酥氧,偏头见人脸颊红晕,衣领敞开露出锁骨和一片胸膛,眸色却是依然清冽,低声笑言复道“兄醒则我醒,兄醉则我醉。”

此时后厢房中,李婉瑶独坐床榻上,红烛布满了整个房间,映的人影清晰。李婉瑶心中欢喜,双手不停的搅弄着衣袖,思绪不由得飘回以往。

那时的右相府还不叫右相府,就叫李园,当时正值青尊霸天的鼎盛时期。他还记得,她第一次见着青尊云天时,他从马车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年纪虽小自带着一股傲气引人注目,那时她七岁,他九岁。她当时坐在院子里与人玩着字谜游戏,她方猜对,得了母亲给的一颗果子,正高兴着。这果子是西域供果,一两年才能吃上那么几颗,当她正拿着果子高兴的时候便看见父亲领着他走了进来。她看见自己爹爹便扑上去要人抱,而爹爹只是一手拉着他,一手将她抱起。“你好呀。”她在爹爹怀中看着他,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怯意。而他只是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看她,她有些迷惑的挠了挠脸,一双水灵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李远,小声在李远耳边说道“瑶儿说错了什么吗,他怎么不理我。”李远笑着将她放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柔声道“哥哥的妹妹弄丢了,现在正生气着急呢,瑶儿以后就叫他哥哥怎么样。”她似懂非懂的看着李远点了点头,甜糯的叫道“哥…”还未等她交叫完青尊云天便冷昵她一眼,冷声道“叫我青尊云天,或者九殿下。”“云天哥哥!”她听见名字后便直接叫了出来,叫完后却只看他愣了一下后,脸色微红的别过脸。她挠挠头,以为他生气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走上去拉了下他衣角,待人狐疑转头过来有些不舍的地上手中供果,随之朝他笑道“哥哥的妹妹不在了,以后瑶儿也可以是哥哥的妹妹,这样的话,哥哥可以不生气了吗。”青尊云天听她话语一顿,蹙眉上前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心中怒气起手中不禁用力道“我妹妹会回来的,没人可以代替她。”“疼…。云天哥哥,疼。”她从未被人这般凶过,脸上五官都快要疼到凑到一起,手中果子骤然掉地后才憋出来这几个字。李远见状连上去将人分开,一把把她抱起,擦掉她眼边要溢出的泪水,心疼的哄哄后转身对青尊云天道“天儿,我是怎么教你的。”“遇事需得藏声色,不动怒。我知道了夫子”他别过头脸上神情有些懊恼,上前捡起地上果子在衣袖上擦了擦踮脚放在她怀中后便向书房走去。

从此他便在相府长期住了下来。

她学琴的时候能从窗户的缝隙中看见他伏案写字的认真模样,她在案前画画时能看见他在树下椅坐看书,她在树下踢毽子时抬头便能看见他坐在树上看着远方,夜深时她能听见他的笛声,在笛声中安眠入睡。

“云天哥哥,你昨夜吹的什么曲啊,真好听。”她托腮趴在他桌上一双杏眼满怀期待的看着他,青尊云天垂眸看人,淡淡道“与你无关”“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练字,嘿嘿。”说着她干脆整个身子都趴了上去,小脑袋一边摇晃着一边说“告诉我嘛,告诉我嘛。”“颂梅。”青尊云天看人模样淡淡的回答道,一手抽了白纸转身到另一方桌案旁坐下。“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曲子,是你写的吗。”她趴在桌上偏头看人,继续问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青尊云天执笔沾墨回道“比如呢?”“你是不是很闲。”青尊云天听她追问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不啊,可是我想和你说话。”她笑着趴在桌子上看着他,阳光斑驳下的他看上去比平常暖了几分。青尊云天抿嘴不言亦不理会,只一笔一划的抄着礼书。李婉瑶觉得,她就这样看着他,就是一件比任何事情都要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他就这样在李园一住便住了三年。每当青尊云天在的时候就总少不了她的影子。

“云天哥哥,我的风筝挂到树上去啦。”

“云天哥哥,我的纸鸢被吹到外面啦。”

“云天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爹爹怎么只予你香囊不予我呢。”

“云天哥哥,我们跟着爹爹去狩猎吧。”

“云天哥哥,你每次都不理我,我下次也不要理你了。”

“云天哥哥,你理下我嘛。”

“云天哥哥,爹爹说你会当上皇帝。”“嗯。”“啊,云天哥哥你理我了。”

“云天哥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今早出去的时候,街头的阿妈说我们很配。”

“云天哥哥,虽然你每次都不给我说话,但是还是要谢谢你帮我爬树拿风筝翻墙捡纸鸢什么的啦。”

“云天哥哥,你要走了吗,你还会不会回来看我啊。”

“云天哥哥,我喜欢你,我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云天哥哥,记得回来啊…”

……

“皇帝哥哥,我们终于又要面了,爹爹答应了将我许配给你。”

“皇帝哥哥,我是婉瑶,以夫之姓,冠我之名,我是你的青尊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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