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凌四海哪去了？
原来在这呢，人家正端坐在隔壁小叔家堂屋的另一酒桌上的主陪位置呢。
凌四海一肚子心眼儿。
酒宴尚未开始他就私下跟小叔做起了“交易”，与小叔交换了酒席座位，直接剥夺了人家在自个儿屋内名正言顺充当主陪的权利，这不是喧宾夺主，严重的“侵权行为”吗，直接坏了规矩不是，没办法，凌四海脸皮厚不是。
凌四海之所以这样做，肚子里自有他的小九九，还不是惦记着去邻村凌家河子村凌翎的家吗，他等不及了，想尽快去她家拜访；其实，打上午来前儿路过凌家河子村时，他就恨不能想跳下车直奔凌翎家去呢。
要想尽快实现他的这一目的，自己就不能跟父亲坐一桌哈酒，以躲避他的“监视”，父亲对他可是倍加“关心”着呢，尤其是出门在外，他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父亲掌控中，要想逃避父亲的监管，除非父亲喝醉了，顾不上他了；但他等不起呀，要知道父亲酒量大着那，特别是高兴时，那就更没准儿了，一般场合不容易喝醉的喔。所以，鬼机灵的他一眼就看上了小叔主陪的位置，正好跟他对换一下。这样，一可以避开父亲；二呢，主陪有“话语权”呀，酒桌上，酒咋个喝法，还不是主陪说了算嘛，这样不就为自己尽快开溜，提供了便利嘛。
“哎？小弟呀，你咋还坐那儿呢，那不是四海的位置吗，还不赶紧得回自个儿屋去主持那桌去，让人家干等呀，这酒宴已都经开始了。”还没等端起酒盅（乡下最常见的四钱容量碗状白瓷酒盅），凌宗盛瞪着他那双侦查员一样犀利的眼睛盯着凌四海的小叔问道，“四海呢？这小子哪儿去了？”
“嘿嘿，四海侄儿非要跟俺换换，他去那屋了。”小叔伸手朝隔壁指了指笑道。
“去那屋？那？那屋谁主持？”凌宗盛问道。
“嘿嘿，四海做主陪呢。”小叔憨笑着答道。
“四海做主陪！？”凌宗盛这下有些急了。
“嘿嘿，是呀，他非要......”小叔小声嘟哝道。
“嗨！这不瞎胡闹嘛！咋这么不懂事儿呢？！这孩子，你说，不行，你赶紧去把他给叫回来！”凌宗盛提高嗓门对小叔道，真生气了。
“哎哎哎，我说宗盛大哥，别叫了，四海喜欢在那儿就让他在那屋吧。”小叔刚要起身，就给宗聚叔拦下了，随即对凌宗盛道。
“大哥，别叫了，估么着，四海不愿意跟咱们长辈坐一块哈酒，那屋年轻人多一些嘛。”赵叔抬起左手拍了拍左边坐着的凌宗盛的胳膊道，“再说了，这不回老家了嘛，人家四海也算是个小主人吗，主持一下酒场也在理儿呀，倒也无妨，由他去吧，大哥，呵呵。”
“......哎，这孩子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不讲究！得，不管他，咱喝咱的。”凌宗盛顿了下说了两句，不再理会，随即示意本桌主陪凌四海的爷爷端起酒盅开喝。
隔壁另一桌酒席，凌四海主持了不到十分钟，便借口上茅房溜出了屋。他哪有心思稳当儿地坐在这里哈酒哟，白耽误功夫不是。出了屋，拐进另一间堂屋拿起来时背着的自个儿那个塞的鼓鼓囊囊的黑皮包直接走出院子，跟出笼的小鸟一样，向西一路小跑着直奔邻村凌家河子凌翎父母家。
小沙河边，温煦的春风再次把柳枝吹得嫩绿，各色小花儿探头探脑笑开在泛绿的河堤，如万千蝴蝶满草飘飞；鱼虾儿穿梭游戏在透亮都能闻见甜味儿的河水中，不时蹦出快乐的水花儿，流水拍打着碍事儿挡道的沙石一路欢歌嬉笑南去，阵阵裹着松香的风儿弥漫在空气中，叫人心明眼亮，像蓝天一样通透清爽。
凌四海一口气跑到小沙河桥头上，歇脚驻足，凭栏而望，远山近景，宜人春色，尽收眼底。
走下桥头右拐，凌四海再次来到了紧靠着桥头北旁上次来凌翎家时去过的那家豆腐坊买了三斤鲜豆腐，从豆腐坊出来右拐到村道上，接着又在路北旁的猪肉摊上割了五斤五花肉；凌四海就想来点儿实惠的，给凌翎家捎去做中午饭吃，他并不满足于皮包中塞满了的带给凌翎家的东西，像海米、虾皮子、点心、糖果啥的。其实，他背的这个明显凸鼓的包，也曾引起他爸爸的关注，还问及他呢，他谎称都是些书刊和零食蒙混过关，但他爸爸也并非好糊弄，半信半疑将包盯了老半天。
就这样，凌四海左手提溜着豆腐，右手提留着猪肉，昂首挺胸，满面春风，吹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口哨，大摇大摆走向凌翎家。
沿着东西向村道向西走出大约半里地，他又一次右拐，向北进入直通凌翎家深不过百米的胡同。
可一拐进这个胡同，凌四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立马变得不再那么洒脱了，步履明显放缓，口哨也不吹了，且将豆腐猪肉全部归拢到身前，怕给人抢走似的，总之变得缩手缩脚异常拘谨；反倒是心中的那面小鼓又一次敲打起来，而且越是接近凌翎家，敲打的越欢实，感到心儿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仿佛第一次来凌翎家时那紧张激动的感触复现了。
“啊？！咋会这样？”走到凌翎家门口见大门依旧紧闭，他伫立门前，平息静气尽量稳定放松一下自己，然而当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想推开院门时，却没能推开，可能是力量不够，他又使劲推了一把，仍未把门推开，估计里面给关上了，他接着朝里大声喊叫着，并用拳头捶打门板，结果费了半天劲，院里啥动静没有，连声鸡鸣狗叫都没有，奇怪，咋回事呢？
“哎，这位同志，别喊了，都不在家，你没见门锁着嘛？一家人都去镇上赶集去了，今儿不是二月十五（阴历）嘛。”凌四海正纳闷儿时，胡听见背后有人说话，他转身见到一位五十来岁又黑又壮比他矮点儿的庄稼汉。
“哦，您好”凌四海赶忙问候了一声，他不好冒然称乎他，估计他也姓凌，还不知他啥辈分呢。紧接着凌四海特意回看了一下院门，果见门的上端挂着把烟盒一般大的铜锁，他竟然一时没发现，只顾闷头敲门了。“那你知道啥时回来吗他们？”凌四海随即问道。
“哦，估么天晌就回了，回家吃午饭嘛。“庄稼汉拿起烟袋锅子吧嗒了两口道，随即盯着凌四海问，“哎，这位同志，你是他家啥人呀？”
“哦，俺跟他家凌翎是同学，这不回老家顺道过来看看，俺东关（R市市里）的，赵家河子就是俺老家。”凌四海解释道。
“噢~~呵呵，这样呀。”大叔一听脸上立即挂上了笑容，随后转身指着凌翎家对门道，“俺是他家邻居，哎，我说别站着了，先进家坐会儿，慢慢等，一时半霎儿回不来他们。”说着便热情地拽着凌四海胳膊往他家去。
“那就打搅了，呵呵，”盛情难却，凌四海只好随他而去。
“这位同志贵姓？”大叔打开院门回头问道。
“免贵姓凌。”凌四海道。
“哈哈哈，一家人呢，快进来，到家了，呵呵。”大叔推开一扇门，接着又将另一扇也打开，门户大开，摆出欢迎的姿势请凌四海进门。
“哎，我说，你啥辈呀？”进院后，大叔揽着凌四海的胳膊边走边问，这在老家很正常，须得先彼此弄清辈分，才好相处不是。
“四字、福字（两字平辈）辈。”凌四海道。
“喔，是吗，那俺得叫你叔了，俺小你一辈儿，得字辈。”
“呵呵，俺咋好意思让你叫俺叔呢。”凌四海庆幸自个儿没“以貌取人”按常理“出牌”喊他叔叔。在老家就得入乡随俗，按辈分来，在这儿，年龄在辈分面前便失去了本意，爷说不定是孙子，孙子说不定就是爷。
凌四海与他“侄儿”坐在堂屋的一张栗色的高腿方桌子旁抽着烟，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扒着果子（花生果子），吃着山栗子，跟熟人一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天晌儿，眼看着都快要过了饭时，结果还没等到凌翎家人赶集回来。这时他这个“侄儿”家已经开始吃午饭了，硬是让凌四海坐下一块儿吃，凌四海催说刚才吃了一肚子瓜子零食啥的不饿没吃，凌四海并没瞎说，桌上堆成小山的碎皮壳就是明证，这老兄也真够实在的啊，真到自个儿家了；而他侄儿呢，光顾着一根儿接一根儿猛抽着凌四海不断递来的“高级”香烟过瘾去了，对桌上的零食儿直接不屑一顾。
当然也不排除凌四海想留着肚子跟凌翎家人一起吃的愿望。
凌四海又耐心等了一会儿，都快一点了，还不见回，凌四海这下有点儿着急了，他不能出来太久，时间过长指定会引起父亲的注意，自个儿也不好自圆其说；还有就是，手里还有豆腐猪肉，也是个麻烦事儿，难道还要给带回爷爷家，但这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也算个出门的小借口，孙子孝敬爷爷嘛。
凌四海觉得出来一趟不容易，不能轻易放弃这次机会，他决定再等会儿，最迟不超过下午两点种；要是再等不回来的话，他就只能带上东西返回，另找时机了。
结果左等右等，都超过了预设的时间，两点过了，还没见着个人影回来，凌四海实在不好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先赶回“交代”一下才行。他咋想不到，这次去凌翎家会如此不顺。最后，他硬是将豆腐留给了咋也不肯收下的“侄儿”，算是略表谢意吧；觉得礼太薄，他又想着连猪肉也一块儿留下，大不了自己再重新割肉去，但拗不过“侄儿”拒收的坚定态度，不再勉为其难，带着猪肉，背上皮包，拖着沉重的步履返回爷爷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