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个分叉口还是泥沙地，然后是较松散的沙地，现在已经完全是岩地，冰冷坚硬，一叶蓟真的在不断接近阳光，他们有靠近出口一点了？他却觉在向洞道更深处移动。
他能撑多久？肩膀上的人类小孩又能撑几天？
“喂，它们可靠吗？”
玥斜眼睨住他。
“最可靠的方法是我召唤小妖，把整个洞道填满，随便一路的小妖都连接着出口，我只要躺着就能出去，不用在一个啰嗦的魔族肩上，坐得不舒服，还不停被质疑。”她说过了，尽管不能看透霆霓的心，但是类似不安、恐惧等的负面情绪还是能感受得到，人本来就是容易受周围环境影响的。
用小妖填充洞道，届时，整个六号楼都被撑爆了，走哪里不一样？
“那你就下来。”他为何要被一个人类小孩威胁？
这次，她马上如霆霓所愿。
第十个分叉口到了，他们必须停下来休息。
两人摸索到一处岩石较为平坦的位置坐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寂静非常，他们也没什么好交谈的，只能安静等天亮才能再次启程。
饥饿的感觉远不如口渴来得强烈，口干舌燥让她烦躁不安，也只有强迫自己睡下去，进一步减少耗损，暂时把不安按压下去。
真安静，她像消失了般，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他真以为她自个儿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霆霓突然笑了出来。
“你睡着了吗？”
她不耐烦地叹口气。
“害怕吗？”
她无声无息了，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
“人类只要三天不进水，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虽然你在那之前就能离开，但还是会觉得难受吧。必须经历死亡的恐惧才能摆脱困境，在面对那刻，真的不会害怕吗？”
他真的是霆霓吗？话真多！
“那么我也告诉你，事实上没有水的情况下人类能活得比三天更长的时间，但如果三天不睡觉肯定会精神错乱。我的话，现在已经到极限了。”她唇角扯动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这里很安静，霆霓有一双比狗还灵光的耳朵。
“其实你有更轻松的方法，不是吗？”
“如果你是故意挑弄话题，让我死得快一点，我劝你适可而止。”
“想得也是，你根本不可能有害怕的基因，我只是敬佩你的忍耐力和克制。”她只是个孩子。
“称赞的话从你的口中吐出来，更像是讽刺。”她轻笑。
“不，认真的！你明明有其他方法尽快脱离现在的处境，为何选择忍耐？”
这与他无关。
她翻个身。
“是因为尤加利？”见她继续沉默，“还是云翳？”
云翳？
“哪个？”她问。
“什么哪个？从在洞道见到开始，你就古古怪怪。你在乎的不只有尤加利的孩子？”
那么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那你想打探什么？”本睡意渐浓的脸突然挂上诡异的笑意。
“我……”霆霓一下子被问住，他想知道什么？突然被这么一问，他脑袋短路了。他在这里干什么，刚刚又问了谁，关于云翳的事，似乎一瞬间在脑袋里变得不确定。
就像她什么时候爬到他肩膀上的，他竟完全没有察觉。
好了，她露出许久以来第一个满意的微笑。她还是不输尤加利的。
霆霓执起她的衣襟。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给你一个忠告，暂时不要再见尤加利的孩子，想办法避开他，不然会发生什么事，我是一概不负责的。”
不要再见云翳？
尤加利在霆霓身上施加的是一种记忆魔咒，和导魂者面谱相似的魔咒，当然力量远不能和面谱相提并论，面谱的诅咒是强硬而霸道并不可违抗。
而尤加利的能短暂堵塞人的记忆，是关于“云翳”这个名词的记忆，堵截哪部分随霆霓这个魔咒的宿主意识。
所以究竟是尤加利的“云翳”还是光之国的“云翳公主”，这刻说起谁，谁被遗忘了，都由霆霓决定，别人是完全想不起来的。
“由我决定？”
“是。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状态。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魔法，旁人都会按照你的主观意识而随时改变。所以，我可以睡觉了吗？”
不等霆霓反应过来，她咚的一声倒下了。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不愿意他也得收起各种疑惑。人的求生欲会让她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发挥所长。
可是今晚，他注定睡不着了。
人类小孩睡着睡着，滚到他旁边，把披风拉扯过去盖在自己身上，都被黄昏鸟撕成条状了，有总比没有好吧。
望着头顶一片漆黑，他有点搞不清眼睛是闭着还是睁开，是人类小孩的话还是对水的渴望，开始让他错乱了？
他完全没有察觉，被尤加利下咒了。她当初替孩子取“云翳”这名字就盘算好了？
云翳一出生，他时间便停止了，身体在一点点长着，可四百年来他一直睡着，从没有醒过来。
当时，尤加利、她的孩子和云翳锁在房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云翳突然推开那扇禁闭的门。
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被封闭了，云翳什么都不记得了。
尤加利的孩子也没有醒过来。
这只是他和晷景的猜测，是那个云翳救了这个云翳，尤加利具体做了什么则不得而知。
云翳被封闭魔力的事情，他也真的不知道，差点把云翳送到人界去了，尤加利误导他，她甚至在自己的儿子上动手脚，目的是什么？
由他的意识决定旁人哪个云翳的记忆，这不是太儿戏了，那意味着——他不敢想下去，明天，他一定要问清楚人类小孩。
想着想着，霆霓闭上眼睛。
黑暗中，随着优美的旋律，一场宴会拉开帷幕，嘉宾们都在窃窃私语，他越过人群，找到了被讨论的对象——大着肚子的尤加利，她和妒罗锦正深情对望。
突然，尤加利低下头，深情的笑慢慢变得诡异，而后绕以兴趣的神情望着远处，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一个男孩——是云翳，怎么可能，她的肚子没有了，霆霓正要看清，站在妒罗锦前的已不是尤加利。
——是人类小孩，她在看什么？那个是云翳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