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止了,四周的迷雾中仿佛有人在行走,脚步声在苏恒前方停住后,更多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
迷雾鬼气阴森如深渊,隐藏了令人忌惮的存在,脚步声似幽灵,在四周游荡。
空气变得更安静了,苏恒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汗珠从脸上滑落到地面,甚至就连这细微的动静都让他担心,生怕引来周围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他可以肯定,这脚步声绝不是杨钦发出的。身下的牛叶青轻轻颤抖着,好像从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酝酿,欲要钻将出来。
“啪嗒!”
脚步声清晰地从前方传来,距离苏恒仅有两尺之隔。
苏恒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突然,苏恒身体猛然一震,竟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手不是从上往下,而是从地底伸出,一下子将他抓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只手从地底探出,抓住了他的腿,紧接着他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那两只手猛的向下用力,苏恒无法反抗,半截身体被按进了土里。
然后一道黑影从地底起身,站了起来。
“呼!”
呼吸声像风箱在鼓动,几乎把苏恒都给淹没了。
太恐怖了,仿佛一座大山一下子压在了身上,令人窒息,苏恒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后背那股阴森之气,每一缕都让他深受煎熬。突然一小块石子一样的物什,从黑影身上掉下,落在苏恒身上,苏恒感觉自己仿佛又掉进了冰窟窿,心脏都要碎成几块。
很快,黑影大步离开,身上的泥土簌簌掉落,苏恒不停颤抖的心终于稍微舒缓了些。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迷雾中似乎响起了隆隆鼓声。
苏恒身上的阴寒逐渐消失,似乎隐藏在了什么地方。他似乎听到了北骥解甲营的聚将鼓,那鼓声隆隆似闷雷,震人心魄。
一声鼓,一声雷!
伴随着鼓声,脚步声变得急促,随即汇聚成惊涛骇浪,直冲云霄!
“咴咴……”战马嘶鸣,战鼓雷动,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暴涨,冲着苍天狂然咆哮!
迷雾被无形的气势卷动,好似有一双巨手在搅动着风云,一个庞大的漩涡在万葬地的中央缓缓成型,有部分身影隐隐约约从中显现出来。
天空中的弯月似乎染上了一层血红,整片牧场没有丝毫的声音,蚊虫蚁兽尽皆躲了起来,天地间一片死寂。
“轰!轰!轰!”
战鼓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好似雷霆在耳边炸响,苏恒的耳膜不断颤抖,一丝丝血液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嘭!”
与此同时,仿佛有数千人在齐齐踏脚,苏恒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煞气好似山脉横移,在它面前,所有人都是蝼蚁,毫无抵抗力。
苏恒身后,和尚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的他只能运转真气苦苦支撑,脸上七窍流血,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觉得自己的东行之路实在太悲惨了,自从碰到苏恒,麻烦事就不停找上门。不是说烂陀山是天下敬仰的圣地么?不是说一流高手就是江湖中少有的顶尖存在吗?为什么这些都是假的?
一流高手是厉害,但为什么那些踏上仙道的存在也突然多了起来?烂陀山也的确是佛门圣地,可那些杀千刀的连问都不问,直接就要下杀手!天底下还有道理可言吗?
此时三人当中也只有楚庄能勉强不受影响,但也是容不得半点分神。
“嘭!”
又是数千人齐齐踏步,大地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压,轰然裂开,一条狰狞的裂缝好似一条巨蟒在地面穿行。
苏恒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就昏死过去,紧接着三人顺着裂缝,跌进了地底深处。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了恶鬼的狂笑。
……
“该死啊,这个杂碎为什么不是我亲手赐给他死亡?”杨钦的一袭黑袍在迷雾中幻灭,他不断穿行,想要穿过前方不知何时翻涌而起的黑雾,可是面前突然出现的骑兵,让他不仅无从下手,反而被瞬间重伤!
“轰!”
天空中有雷霆砸落,万葬地中,一队整齐的骑兵正一步步往北方走去,他们包裹着黑雾,浑身的铠甲早已经被腐蚀的坑坑洼洼,脸上身上的皮肉也像是泥土一般簌簌掉下,露出其中惨白的骨骼。
士兵胯下的马也都是骨头外露,额头上还烙印着一块铁牌,像极了楚庄给苏恒看的铁牌,即便是皮肉尽毁,也抹不去这块铁牌上的印记。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
骑兵汇聚起来的气势犹如撑天柱一般,直插云霄,阻挡在前的杨钦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直接轰飞。
“怎么回事?”杨钦苍白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明明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如今不仅变成了阴兵,实力还如此可怖?”
老天似乎愤怒了,一道道雷霆不要命地砸下,可是当骑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顿时天地一片肃静,只剩下磅礴的气势好似浪潮一般,向四周滚滚而出。
万葬地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不断有手臂伸出地面,一道道诡异但却强横的气息从地底深处涌出,万鬼咆哮。
“咚!”
“咚!”
……
聚将鼓又开始在回响,这队白骨森森的骑兵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所有骑兵手中的长矛微微低垂,好像在寻找着猎物。
“唳!”
骑兵首领仰天厉啸,这队足足有三千人的队伍突然散开,纷纷将自己重新埋进了土里。
地底下暴动的尸体再次恢复平静。
整个万葬地,只剩下骑兵首领,他遥望向北方,那里有他熟悉的军营,还有他熟悉的战友。
“咚!”
“咚!”
战鼓雷咚,骑兵首领走下骨马,来到倒地不起的杨钦面前,漆黑一片的眼眶里似有火焰在跳动。
“敢打我北骥男儿主意?”
说罢,长矛化作一道雷电,直接将杨钦狠狠贯穿,直插地底。
骑兵首领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寻找到自己的埋尸之地,逐渐下沉,在他身下,一尊头颅刚要睁开的双眼,再次阖上。
……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恒才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湖泊,天空中阳光在流云间洒落,飞鸟结群相伴,啼鸣声声。
和尚此时也已经醒了,与楚庄正坐在湖边钓鱼。
这片湖泊倒也不大,一眼也能看得到头,苏恒的心突然舒缓了许多,他贪婪地多看了几眼,似乎这片美景都有些不大真实,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场面,眼前的舒适安逸更显得弥足珍贵。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小和尚睡了两天,你睡了三天!”楚庄把鱼钩上的青鱼取了下来,然后又把鱼钩甩了出去。
“和尚你没事吧?”
“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鬼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和尚动都没动,静静地看着湖面,他面前的鱼竿上,没有鱼钩。
苏恒闻言,心头一跳,赶紧趴在湖边。
湖面的倒影清晰,阳光、流云,飞鸟,还有一张几乎陌生的脸。
“啊!”
湖面的平静被一声大喊打破,湖边柳树上停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楚庄和尚二人回过头,一脸鄙夷地看着苏恒。
“喊什么喊,鱼都被你吓跑了,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苏恒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连声音都在急促颤抖,“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真的是我吗?”
“废话,难道还是鬼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楚庄跟和尚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可奈何,然后继续专注于面前的钓鱼上。
“这就是我变白之后的样子?”苏恒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个人都是懵的,“我那眉心上的黑点是谁点上去的?”
和尚扭过头,看了眼苏恒,“我说野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臭美?不就是变白了么?”
“还有你眉心的黑点,我看过了,里面有极强的阴寒之气,至少我的真气对它无能为力,很可能就是这股阴寒之气让你有了现在的变化。”楚庄又拎上来一条鱼,然后收起了鱼竿,“走吧,去烤鱼。小和尚说你烤东西很有一手。”
苏恒甫一听到阴寒气,汗毛瞬间就炸起来了,“你是说我脑门子上的这个黑点里有阴寒之气?”
“是啊,那股阴寒气几乎凝结成实质,我的真气一碰到它就被搅碎了。”楚庄一说到黑点,也是满脸忌惮。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人从地底爬上来?”苏恒觉得自己好像悲催了。
和尚走过来,拍了拍苏恒的肩膀,“我们都看到了……”
“苏小子,你先不要激动,这玩意儿平常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楚庄拎着五条大青鱼,让和尚帮忙捡拾柴火,“你先过来烤鱼,有啥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恒的脸瞬间塌了,“你们怎么这么没有良心?那玩意儿是一个普通人能碰的吗?现在竟然还让我去烤鱼,我还能不能活了?”
“你不是还没死吗?激动什么?”和尚从须弥芥子里拎出了一个酒坛子。
苏恒觉得自己交友不慎,但还是被那坛子酒给吸引过去,一脸幽怨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穿好青鱼,放在火上。
“苏小子,那人的确是抓着你爬出来的,但应该不至于有这么重的阴气,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三人坐下来,楚庄才镇重地询问。
“好像有一块小石头掉在了我的身上,当时我瞬间就像是被冻住了,冷的要死……”苏恒还没说完,自己就愣住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小石子?还掉在你身上?”和尚也瞬间想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恒,眼睛瞪得大大的。
天底下还有这么心大的人么?以前就知道苏恒粗神经不要脸,没想到竟然这么不长心。
楚庄也吃惊地放下了手中的鱼,他知道事情大条了。
“我原本还以为只是鬼气冲穴,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苏恒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天上阳光明媚,可是现在他却感觉乌云万里,
“鬼晶入体,最长可坚持三年,三年之后,必化冥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