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相仿，无遗传病史，车祸后肾脏保存完好，器官配型结果很成功。歌恩现在已经是肾衰竭四期了，这个肾源可遇不可求。”肖医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用圆珠笔圈出几个数据，递给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女人。
“……谢天谢地。女人匆忙看了一眼单页上的内容，眼泪立刻就滚了出来，“肖医生……这孩子太可怜了……请您一定不要让她离开我们……”
看了一眼单页上的内容，眼泪立刻就滚了出来，“肖医生……这孩子太可怜了……请您一定不要让她离开我们……”
肖医生看着这个坚强又可怜的女人，内心五味杂陈。他们这帮同学，就数歌恩妈妈跟自己关系最好。十年前，她抱着一直低烧不退的歌恩来到医院，颤动这双手接下病历，之后辞去了前途大好的工作，全心全意照顾起女儿。歌恩真的很乖，再苦的药也会听话喝下去，打针很疼，大颗大颗掉眼泪也一声不吭地配合医生，护士都说歌恩是院里最懂事的孩子。可这么懂事的孩子……一直被关在医院里，没有朋友，苍白着一张脸从故事书里去想象外面的世界，实在让人心疼。
“……我知道。我看着歌恩长大的，怎么会不心疼她。这次测试是瞒着院里的，可以说是违法的，但是为了你和歌恩……目前还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对方家属拒绝捐献器官，我们只能尽力劝说和把肾源留得久一点儿。”
“拒绝？我们可以给钱！”
“不是钱的问题，如果可以，安排对方监护人跟歌恩见个面吧，说不定有转机。”
话没说完，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个小护士急得快要哭了出来“肖医生不好了，歌恩不见了！”
“……我有一个发小叫李欣，他家离医院不远，小时候我们来医院的小花园捉知了他还被树根拌了一跤，哭得惊天动地，现在鼻头上还有米粒大小的疤，哈哈哈，真是蠢死了。”薛琪笑得好像完全不记得几分钟前她差点儿也多块疤。“不过那家伙现在已经坚强多了，去年学校篮球赛摔骨折了被人背下去了，还一脸臭屁地向队友喊‘必胜’，也蛮像个靠谱的队长的。”
周围的建筑慢慢向后倒退，大约半个小时，眼前就出现了个看起来高大上的小区，薛琪驾轻就熟地横穿草坪抄近路。
“今天周六，这小子一定在球场上疯呢。”薛琪在前面引着歌恩。
小区的绿化做得非常好，一排漂亮高大的法国梧桐，上面蝉鸣了了，歌恩抬头只能看到枝叶间洒落的阳光，那些阳光已经不再那么炽热，让人难忍，秋天快来了吧。
篮球场的球架已经出现在视线里，薛琪踮起脚尖往那个方向望了望，一脸莫名其妙：“这群傻小子都围着李欣干嘛？”说着脚步轻轻地带歌恩来到一处比较靠近又很隐蔽的地方偷看。
“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薛琪急得在周围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更合适的根据点。
突然，歌恩拦下要走出去的薛琪，指向李欣：“唔，哭了。”
薛琪顺着歌恩的手指调整视线。李欣在哭，他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发出一种极度压抑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绝望地哀嚎。明明那么远的距离，薛琪却觉得这哭声响在耳边，声音里的痛苦如此清晰。
他怎么哭了呢……
知了依然嘶鸣着，仿佛拒绝相信这个夏天会过去。薛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男孩的哭声不像小时候那样，却伤心百倍。
歌恩把目光移回来，一言不发看着失神的薛琪，可薛琪几乎忘了她在傍边，仿佛有什么画面和声音呼之欲出，这让她害怕，更让她难过，她想弄清楚这些东西，却不由自主躲避着。
“我们走吧。”终于，薛琪轻轻开口，几乎是乞求着对歌恩说。
歌恩什么也没说。
“说，说不定，他们产生了什么矛盾，我们会尴尬的……”可是薛琪忍不住解释。
离开时，歌恩听到了李欣撕心裂肺的喊声，让她脚步一顿。
“可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