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月牙儿口中脸色蜡黄的少年推门而入。
“秦钺哥哥你回来了?”月满眼睛一亮,跳起来小跑过去抱住他的一条胳膊。
之前跟秦钺的互动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两人知,共同拥有一个小小的秘密,无形中拉近了月满心里与这个陌生哥哥的距离。
被他坠的趔趄了一下身子,少年摸了摸他的头,眼中闪过笑意。
“你再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走了,”月满撅嘴说道,“阿姊还担心你病倒在哪了呢。”
身上挂着月满挪到月家父女二人面前,少年敛容道,“费心了。”
见少年没有不告而别,月牙儿惊喜起身迎上去,“你,你没事吧?方才去哪了?”
“自然无事,”少年脚步不知有意无意后退半步,另一只手撩起发梢给她看,“不过去河边略做漱洗。”
月牙儿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衣物全湿透了,发梢犹在往下滴水,就连脚上的靴子走过,地面都留下一片湿痕。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许是为自己的紧张感到不好意思,月牙儿带着羞意轻笑,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脸颊,小声道,“脸色发黄,汗也多。”
少年蹙了蹙眉,“......无妨。”
“秦小哥回来了?”听到动静的月家阿娘用围裙擦着手从灶下探出身来。
“阿婶。”少年秦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月家阿娘莞尔向他招手,“快别多礼了,给你留了饭,过来拿吧!”
见月家阿爹点头,秦钺欠了欠身向灶下走去。
看到他身上打湿的衣物,月家阿娘一脸惊讶,嗯拉住秦钺的手打量,“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掉水里了?”
被妇人温热略带油感的手握着,少年不太习惯地清了清嗓子,“并非如此。”
“许多外乡人不善水性,你以后出门让月满月牙儿跟着你,也省的迷路。她爹,先带小哥去屋里换身衣服吧,我把饭摆院里,让小哥换了衣服再用。”
“我!”月满手举的老高,毛遂自荐,“我带秦钺哥哥去!”
“去吧。”月家阿娘揉了揉儿子发顶。
“耶!”月满将秦越胳膊抱的更紧,兴高采烈,“秦钺哥哥跟我走!”
“阿婶,不必麻烦的。”
“不麻烦,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你这身衣服都破了,等晾干了给你补补。农家衣服简陋,你别嫌弃就行。”
“秦钺哥哥走嘛,一点都不麻烦,阿娘针线做的可好了。”
“可......”
“快走快走。”月满改拖为推,“等会饭菜都凉了。”
两人推推搡搡进屋,这厢彻底放下心来的月牙儿收拾着阿爹用过的碗筷,“阿爹,田里情况怎么样?”
“怕是要准备担水浇地了。”
“河里水也比往年这个季节少了许多,家家户户都浇地的话怕是要干了,咱们这里不会也要闹灾吧?”
“这种事只有老天爷说了算。”
月家阿爹愁容不展,月牙儿也难掩担忧,倘若真闹了灾家里缺粮,阿爹万不会再让自己去上私塾了,灾情再严重些,流离失所上门讨饭的就该是自己一家了。
“私塾停课了?”月家阿爹将自己旱烟点上。
“嗯,天气炎热,怕是要停上一段日子。”
“在家里多帮帮你阿娘,学着点厨艺织布,少出去跟着叔良胡闹,缝补浆洗下厨造饭都做不好,将来怎么嫁的出去,伺候公婆?女娃子读再多的书也考不了秀才,做好家务才是正理。”
月牙儿撅嘴,“知道啦知道啦!”
“说了多少遍你都当耳旁风,别人家女娃子像你这么大哪样不会?你看自己补的裙子,这针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娃子动的手。昨晚上我若不叫住你,你还要去河里?这十里八乡你去打听打听,哪家女娃子这般大了还疯疯癫癫?”
月家阿爹不是个话多的人,可一旦说教起女儿来总能滔滔不绝,言辞严厉,还颇刺耳。
若往日倒也罢了,偏此刻家里多了个外人,还是个同龄的男子,阿爹这番教训的话被人听去,她要如何自处?
“阿爹快别说了!”少女羞臊不已,拿了碗筷跺脚转身往灶下去。
重重将陶碗竹筷放在灶台上,少女嘴一扁开始撒娇,“阿娘,你管管阿爹!青天白日的在院子里说什么呢!”
“你阿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月家阿娘摇了摇头,“他是最见不人不守规矩的,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书又读了不少,以后行事须得有些分寸。”
“昨晚我不是也没去吗?”
“自然不该去,你们长大了,叔良是男娃,你是女娃,乡亲里若真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你以后要怎么办哟?女娃子的名声若毁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哎呀,知道啦!”少女捂住双耳一脸不耐。
“好了,不是反对你和叔良来往,只以后注意些就是了,你业家婶子前日还问我你最近怎么不往家里去了呢。”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月牙儿赌气将两条辫子甩的啪啪作响。
“你这孩子,你业家婶子是真疼你,打小就要讨你做儿媳妇,若不是你阿爹脾气倔,你和叔良早就订下娃娃亲了。”
说起业叔良月牙儿立即一脸嫌弃,“呸!谁要和他定亲啊!”
“阿姊要和谁定亲?”门框处,月满忽然探出一个头来。
瞪了多嘴的弟弟一眼,“阿娘说要给你定娃娃亲!”
“嘁,阿姊又骗人,阿娘,阿姊要和叔良哥哥定亲了吗?”
一把揪住多嘴的弟弟耳朵,少女咬牙威胁,“再胡说八道揍你信不信?”
“阿姊要杀人了,秦钺哥哥救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弟弟拽进怀里狠狠堵住他的嘴,月牙儿迅速收起脸上僵住的表情,对后面瘦长的人影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哪有?小满,还不快给秦钺哥哥拿饭出去?”
小满挣扎个不停,“呜呜,呜呜!”
少年一身上赭下黑的赤膊打扮立在门外,对于眼前的情景不置一词,只稍稍抬了抬眼皮,将手伸向向自己求救的月满。
月牙儿骤地松开弟弟,眼睁睁看着月满像只敏捷的兔子一样躲到秦钺背后,还不忘冲自己吧拉下眼皮做鬼脸,“略略略,阿姊是个女魔头!”
月牙儿一阵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