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器里永远是嘈杂的尖啸声,主脑在呼唤山达尔新星军团不下二十次后,终于放下了联络器忧心忡忡的看向了舰长。
斯塔卡收紧了下颌,迅速的调整了航向,并用自己特定的频道向所有宇宙中游荡的劫掠者发出了集合信息。
飞船的加速器在指令下燃烧,喷射出耀眼的亮蓝色光轨,把星辰鹰又一次推进了亚空间航道,再过三个小时,他们就会跃迁到山达尔的星域,了解到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知道新星军团的通讯塔,即使没有人员看管也是会自动应答信号的,这么长时间的通讯毫无结果,不是星辰鹰的通讯器彻底坏了,就是山达尔整颗星球所有的通讯设备全部损毁了。
而主脑向斯塔卡发誓星辰鹰的每一个零件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就像刚刚做过豪华SPA的美人一样,处处都完美绝伦。劫掠者舰长沉默的在扶手上敲击了几下,剩下的可能意味着完全不可预知的巨大险境。他约了其他的劫掠者飞船在距离山达尔二号月球附近集合,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一个回应的。
飞船上仅剩下了三名船员,还必须留下一个人看守神秘的难民船幸存者,他们只能有轮流让一个人去休息。好在斯塔卡在这次航行前刚从轮休中回到岗位,他安排已经值班了十八个小时的克鲁格去生活舱,自己则站在了货舱隔着冷冻柜的密封门打量着重新抓到俘虏。
幽蓝的电子灯照着冷冻舱里被束带固定在空中的金属茧,可以流动的液体在俘虏的口鼻处留下了半张脸大小的孔洞呼吸。在这么低的温度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又变成了湛蓝的颜色。皮肤上颜色略浅些的细条纹在极暗的环境里,幽幽的脉动着光芒,仿佛在呼吸似的。
斯塔卡掏出了控制板,在屏幕上点按了几下,改变液体金属的形态把俘虏的整个脑袋露了出来,并略微升高了冷冻舱的温度。他迫不及待的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如果说到达山达尔可能立刻就会进入战斗,那么谁袭击了这艘阿斯加德的难民船也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当冷冻舱的气温上升到零度左右的时候,俘虏皮肤上的深蓝色像潮水般褪了下去。杂乱的黑色头发卷曲的遮挡在对方惨白的脸上,阴影中的人看上去虚弱无害。如果不是脖子上的伤口还没好透,斯塔卡大概会对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掉以轻心。
他又耐心的等了几分钟,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终于缓缓的睁了开来。斯塔卡没有着急开口,而是隔着玻璃仔细打量起对方,多年的宇宙海盗生涯让他看人看物都自有一套经验。当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终于从迷茫中对上焦距的时候,困惑、惊慌、茫然、恐惧瞬间爬满了对方惨淡的脸庞。他徒劳的试图挣扎,却被液体金属牢牢的包裹住,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慌乱中他抬起了双眼,看到了隔着厚重的玻璃站在舱门外的武装男子。
“放开我!”刚才还不能开口伤员,在克鲁格的紧急救治下终于能够勉强发出沙哑的呼喊声,那微弱的声音比一只刚出生的幼猫都不如,还带着颤抖的尾音。“求你……”
斯塔卡看着对方丝毫不像是伪装的脆弱哀求神情,心里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你是谁?”他不动声色的提出来问题。
“……我……是谁?”黑发的俘虏眼神晃动了起来,仓惶的扫过四周,似乎想凭借周围的景象提醒一下自己的身份似的。他不得不的闭上了眼睛,额角和眼皮上颤抖的血管显示某种痛苦正实质性的滚过他的身体,让他在吐气成冰的温度里汗如雨下。
“……不,我不知道……”他嘶声的吼出了回答,尖锐的警报声突然从控制板上爆出,伴随着警报的是嵌在液体金属牢笼里的十几个传感器同时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就像上一次斯塔卡所看过的那样,对方的身影猛地一下变成了破碎的绿色幻影,真身却从塔里合金笼子里瞬移了出来,直直的扑在了冷冻舱的防弹玻璃上。
然而这样的逃跑尝试似乎消耗光了囚徒的最后一丝力量,他死死的扒着玻璃,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斯塔卡看了一会,然后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滑了下去,重重的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发……发生了什么?”刚刚睡下去还没一个小时的克鲁格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飞船上成员的生命指标直接连接到他的通讯器,包括这个计划外的俘虏。刚才他被剧烈的震动从睡梦中吵醒,所有指标归零,他还以为俘虏突然死亡了。
同一时间主脑的呼叫也在他们两人的耳机里响起:“老大,我们收到了掠夺者号的回讯,克拉林格舰长要求和你通话。”
斯塔卡看了一眼克鲁格又看了看倒在地板上的俘虏,把手里的控制板交给了他吩咐道:“把人放出来治疗,打上足够的麻醉剂,再检查一下他的伤势,特别是脑袋。”
他匆匆的爬上了扶梯来到了驾驶舱,刚露出头就看到克拉林格包裹着乱七八糟绷带的脸占据了整个通讯屏幕。
“斯塔卡,出大事了!我们船上的人,一眨眼,消失了一大半……就那么眼睁睁的变成了灰!”瘦削的男人惊恐的瞪大着眼睛,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我们正好航行在M-1834三角附近,该死的,我就说这一带有行星诅咒,不该来打捞什么失事飞船的。我们被诅咒了!我们和三角帆号,都被诅咒了,它就那么直挺挺的冲向了幽灵飞船,我最后听到的都是他们的尖叫和咒骂,他们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和一艘三百年前的克里货运船撞在了一起,炸的粉碎!!”
“我们也差点被卷入了爆炸形成的漩涡,坠落到旁边的小行星上!”一口气说完这些,惊慌的男人似乎镇定了一点,他狐疑的看着空荡荡的星辰鹰机舱,然后缓慢的、迟疑的提出了问题:“阿莱塔呢?查理呢?马丁呢?克鲁格呢……哦……老天啊……该不会……”
“克鲁格在下面,其他人……也消失了。”斯塔卡绷紧了脸颊,确认了对方的猜测,努力让自己不要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我在阿斯加德星域,距离你们那里差不多有四分之一个银河系,然而同样的情况几乎同时发生了……这不是单一的突发事件,而是影响到整个银河系甚至可能是更广范围的灾难。我们需要集结到一起,成立调查小组,赶快拿出方案,搞清楚这一切。”
他重重的敲击了一下机舱墙壁,震的整个房间隆隆发抖,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痛恨不已。如果是一个明确的敌人,他可以立刻冲上前去,打倒对方。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的困境,简直让人发狂。他一直把妻子的脸庞小心的收拢在记忆的仓库里,免得失去爱人的愤怒和痛苦影响到自己的判断。然而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真相逐渐浮上水面,有某个强大无比的敌人操纵了这可怕的一切。
货舱里关押着的那个人不是什么罪魁祸首,只是一个无辜的难民,遭遇到了自己不公平的对待,也许仅有的有用的信息也在刚才的不当抓捕中失去了。他不清楚这个外星种族的脑袋有多坚硬,但从刚才短暂的目光交接中,他可以清楚的看出对方已经不再拥有第一次清醒时候的记忆。
“我们在山达尔卫星轨道碰头吧,保持联系,用加密频道继续呼叫其他成员。”掠夺者号的船长苦眉愁脸的应承下来,挥手中断了通讯。船舱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半响,主脑才小声的开口说道:“老大……我们需要隐藏行踪吗?”
斯塔卡看了看宛若缎带般掠过窗外的亚空间光弧,点了点头:“进入隐匿状态,关闭除了我们内部频段以外的所有通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要保持缄默,既然不清楚敌人是谁,那我们也要融入黑暗。”
吩咐完这一切,他把飞船交给了主脑控制,回去找克鲁格。拥有一个无需睡眠的全能AI的好处就是,你永远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可以守夜。
有着一颗柔软医者之心的克鲁格果然把伤员带去了医疗舱,他用激光卸掉了伤员皮甲和斗篷,然后放进了充满细胞激活液的治疗胶囊。现在伤痕累累的幸存者被包裹在温暖舒适的医疗胶囊里垂直挂着,昆虫人现在正在正拨开对方的头发,用三相仪仔细的检查着伤患的头骨。
“情况怎么样?”斯塔卡点了一下旁边屏幕上翻滚的数据,打开了检测数据。
“不太好……他身体上其他的外伤都在快速的痊愈,只有脑袋里的这块淤血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严重了。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小型能量场吗?它现在就盘踞在这个区域,干扰着我的三相仪,让我无法精准的看到头部的影响。我也不敢贸然的开刀,毕竟对于这种生物不是非常了解。”
本该被麻醉剂限制在昏迷中的囚徒突然抽动了一下,发出了细碎的呻吟,很显然他们的药物对这个神秘外星人的影响效果远不如预期。果然下一秒钟,那个人就开始挣扎着想要摆脱医疗胶囊。
斯塔卡挥手示意克鲁格解开他,机械臂平稳的转了过来,把医疗胶囊摆正。那个黑发的男人迫不及待的从柔韧的胶囊中挣脱了出来,像个兔子一样快速的缩到了医疗舱的一角,抄起手边的一根管子,挡在面前,气喘吁吁的问道:“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