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合夜冷,官兵如铁水渗透进梁都城每一个角落,昭瑀及部和晋王,景修一道搜寻近宝珠寺方向。
晋王当先冲到门前,没有人比他更迫切找到昭珽下落。
昭瑀钢肃一喝:“慢着!”
重步走到昭琰旁边,阴暗的刀疤脸上,寒光乍泄,一身厚重札甲在火把和清月辉映中,锃明彻亮,精芒的灰黑色瞳孔玄杳记录着晋王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节盯紧昭琰。
昭琰也回他以同样的表情,丝毫觉察不出异变,却多了几分洽适的恣逸散漫。
昭瑀即收目一脚踹开寺院门,不由小沙弥分说,带领大部队横冲直撞进去,惊起了停憩在荷花池里的一只白色水鸟,沿着荷花道,快速向后面禅房,铁甲兵器搅得荷花碎叶满道残。
景修跟在最后,眼望刚才岁月静好的画面被这帮野蛮武夫破坏,打心眼儿里不屑。
昭珽细听到暗夜里兵甲啸鸣,眸含芒焰,踏步甫一开门,眼前就出现济尘长老一张满蕴忧忌的白须老脸,他眼中无奈深深。
话还未落,昭琰已经穿过院子,一行人马煞绝接近。
暗庭里,昭珽看清了他浓峻寒穆的脸色,心思一沉到底,风平浪静。
他深湛的幽眸一眼扫到正上方昭珽,满身肃煞奔腾过去就是一跪请罪:“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晋王也跪下请罪。
亲王和亲军都跪下了,何况景修,这是个重新争宠的机会,绝不能白白浪费,景修不失风度地跪下陈词:“陛下,微臣依照您的旨意,业已安顺梁都百姓,”接着话锋一转,有愧于心:“臣有罪,在陛下身临险境时,没能伴驾左右,请陛下裁决。”
他这套前是功劳后是罪过的说法,显得又好听又不失谦虚,比隔壁两位光请罪高明多了。
昭珽看他殷勤的样子,说道:“这次多亏朕身边有景卿和刘卿两位爱卿疏通梁都百姓,不过朕这一路逃亡,都看到了不少遇袭身亡的百姓,朕心悲痛,”他说着语气里浸润悲伤。
景修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丝寒包裹,不得圣意,应该说是情景对话超出主题,翻车了,亲爱的陛下他怎么能提到刘钦若,怎么可以理解成因为疏散不利而导致了百姓伤亡,要百姓一个都不死根本不可能,就像百姓绝不单单只是他景修疏通得力才旋风跑路各回各家一样不可能,他想抛开刘钦若把一点小功劳顺便夸张牵强到无止境一人独揽,而陛下却出其不意粉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他忍不住抬头仰望昭珽,那一张脸很像被打入冷宫的弃妃,别提多委屈了。
昭珽自动屏蔽他的弃妃脸,那冷意森森的表情,确实像是在应一个盛宠多年,嚣张跋扈,失宠在即的妃子,嗓音中透着凉凉畅快之意:“景卿即主动认错,朕也不是个薄恩寡情之人,且从轻发落,就减你一成薪俸,可认?”
完了,上次是扣了一年工资,这次直接减工资,那不下次就卷铺盖滚蛋,他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铮挫感,可认吗,可不认吗,“微臣认。”他巴巴眼望昭珽,眼中饱含着灰软酸色,风度,气场,啥都别要了,没有什么能比挽回一个厌旧的心更重要。不见旧人心在流泪,只见新人满面春光。
他扪心自问我景修真的失宠了吗。
就在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上不悬,下不定时,昭珽又伸出手去,挽起他来,“地下凉,朕的爱卿身系社稷重任,万不能有个闪失。”
景修骇茫,地下再冷,有陛下您此刻的语气冷索,景修飘浮的目里,倒映出一张看似温和都雅的俊脸,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道是帝王心,海底针,任他精狡如孤,无非是后面那个庞然大物的开路者,能给他荣耀,也能收回荣耀,这昭珽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昭珽眼中有傲气,明焰腾腾,灼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那是极端危险,无所保留,威凛毕露的虎性龙尊。
他仅存的一点桀气,被碾压的渣都不剩,窘在阶下,徒是一具锦衣包裹的死骸,仿佛手一触,就会簌簌散架成风中流逝的尘埃。
昭珽在火把的包围中,像是翻腾在玄火炎云中的玉龙,睛渲赤烨,傲睨一切的气势不单单压慑了景修,他炎目微转,那团赭焰就落在晋王脸上,谁看谁遭殃,裹测,觊觎,不怀好意荡然无存,昭琰不敢直视那炬目,于他而言,那似照妖镜。
谁清白谁无惧,曹全星星眼,多是对陛下的炽崇,最会活跃气氛,紧紧抱住昭珽手臂,酸里酸气:“陛下,您可急煞了奴才,都怪奴才事发之际,跑的太慢,没能保护好陛下,如今看到您无恙,总算是落了悬吊一路的心。”说着眼口竟泛起酸泪,恨不得靠在陛下肩膀上,做个小鸟依人。
昭珽被他夸张的表演成功打动,是心肌梗塞的感觉,实在不想看他那张近在咫尺,包满酸泪的尿泡脸,伸指去扒开,朝没人的那边含蓄退到安全距离,极度不舒适:“曹公公辛苦了。”
得了陛下慰劳,曹全更是泪痕点点,柔亮闪闪,闪瞎了在场众人眼睛,画面太美,都实现了屏蔽功能。
昭珽道:“臣弟,昭卿,你们先起。”
昭瑀和昭琰恭起。
他的表情恢复如常.
昭瑀道:“陛下是和江中侍一起逃离的,为何不见她人。”
昭珽目幽沉沉,声音幽浮:“你们且随朕进屋。”说完自己先进,他二人满腹疑虑复跟进,景修先是根长毛的冻茄子,浮起脚步,几乎是飘着进去的。
他们几个都看清了躺在榻上昏迷的江寒。
昭珽解释:“江中侍为了救朕,背部被刺客斜砍一刀。”
昭瑀眼色浓郁,“她可有大碍。”
昭珽道:“朕方才草略处理了她的伤势,大已稳定。”
他又吐声如云:“曹全,朕令你即刻去请大夫。”
曹全瞥向江寒,迟疑,毫不吝啬他的不情愿。
昭珽再令,他才跑走的。
昭瑀道:“陛下,宫外不安全,请随卑职回宫。”
昭琰也补话:“请陛下回宫。”
昭珽面色冷意稍纵即逝,又紧将目光放在江寒身上。
景修也望向那榻上女子,眼里充满警惕。
不出小会儿,曹全请来大夫,探脉后得出江寒伤势稳定,只是大伤过后,需要抓药调理段时间。
景修去看昭珽脸色,眼中光影凌凌寒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