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湘帘曳,青凫烟弥弥,殿外风雨止,桂菊影沉沉。
昭仪珠眼中噙满珍珠泪,软糯双手搭在他手上,专注他玉白绵力的手指,低言:“不管你以何种面貌存在,仪珠这辈子,下辈子都认定了你,”她抬起汩弥水眸,颤颤望他,“仪珠爱得不仅是你,还有你的灵魂,你我是天定的姻缘,你在哪儿,我在哪儿,相你,随你,唯不弃你孤影夜沉。”
吕焕眼中万千感慨,暖色橘光斑叠倒影,像是虚渺中打着旋儿模糊的银杏叶,蒙在眼,昧在心,失落在黯面,结萦在经络,思之不来,挥之不去,空自揉磨累沉疴。
他沉重眨了眨眼皮,短时黑森,黄叶不绞,眼中人儿清澈如珠莹,娇弱深情,冲柔了他平水静心,细细起涟,温弱浅注,“不说这个了,秋寒,快歇着罢。”
昭仪珠莹目浅凉,一垂眼睫,啪嗒一滴珠泪在他手背上温凉跌碎,他的澄眸中泛起热涟,曾有一人,也如她般柔弱,她的浅水墨瞳中厚载着大地苍茫,瀚宇苍寥,清冷无边,冷寂了他浅瞳里半泓热涟。
轻烟隐隐,残灯零落,皴墨床屏内,昭仪珠蜷缩在吕焕身边,梦里呓喃:“夫君,不要离开我….”她眉宇间深虑重重,摇头晃脑,额头上发了些虚汗,似乎在说自己冷,向吕焕这边紧凑。
吕焕淡淡看向她,眼中光杳波转,抚了抚她额上冷汗,迟疑半晌,才将她览进怀中,昭仪珠感到温暖,眉目渐渐安疏,身子不瑟,沉沉睡去,与昭珽的恩怨本与她无关,他脸色萧疏注意到她发髻上的乌木簪,怕硌到她头,顺手取下,却比一般木簪沉手,他凝目细量凤头下截的缠蓝丝,线头微毛,他像昭仪珠掠去,目中融起温色,这木簪是她娘的遗物,目中光影转温为寂,随将簪子塞进枕函里,靠着床屏浅睡,昏虚中白雪琵琶调似穿越千山万水缥缈沉浮,他颤动着深睫,苍白吐幽:“错了一音……”
夜风乍起,雨碎阁楼,琵琶声断,她停手似有无形寂落坠雨而沉牵引她恍惚一声:“错了一音。”
窗纱下静止的防风灯浮飘,似有人轻叹。
冬哥盘腿坐在阶案下,支着下巴,乌眼折射出橙灯光粼,听得正如痴如醉,迷蒙道:“好好的,怎停了。”
江寒脸色暗浮,渺然道:“我也不知道怎的….”外面的细雨丝丝都碎在了她的心上,凉汪凉汪的,骤放开琵琶。
“哎…哎…好好的干嘛不弹了。”冬哥眸光有神,意犹未尽。
江寒放好琵琶,她的回答像是外面冷雨碎:“我累了,不想弹。”
冬哥一吸气,垂下头去,她的话似盆冷水泼下,他真的很想听完来着,泄气闲扯出腰间没塞好的翠穗负屃冰佩挂在食指上转悠,江寒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掠影抢来。
东哥腿盘的久,一急起酸胀开,哪里抢得过燕捷的江寒。
江寒圈起玉佩故意在他面前瞎晃逗他。
“师父,快还我。”他盯着白玉佩,眼中慌神。
江寒疑神道:“这东西做工精细的很,不像是一般的市集货,打哪儿来的。”
冬哥装模作样,一面想转移开她注意力,一面去抢玉佩,“师父眼拙了,这就是市集货,你若喜欢,改天徒弟带你去小街子里瞧,多得很。”
他手疾,江寒反应力更疾,根本就摸不到准。
江寒一敲他脑袋,粗声粗气:“你这猢狲,脸皮厚了,连师父都敢取弄,这图案能是一般人敢用的,老实交代,不然罚你明天不准吃饭。”
冬哥满脸委屈,江寒明摆着欺负他,苦巴巴,“行了,徒弟不敢欺瞒师父,这玉佩是小皇子给我的。”
“接着。”江寒扔给他。
冬哥紧紧按在腰带里,没注意到他师父现在的脸色,那可谓风驰电掣,探索幽微,专注着冬哥。
他揣好就对上冷灯光里江寒翻江倒海,幽明幽明的脸色,浑身石化,吓岔了气,低咳两声。
对面江寒如黑夜里猎食的野猫,压着嗓子,冷嘶道:“他为何会送玉佩给你。”
如果他自己是只猫肯定回被她这幽灵般的问候,悚的炸毛。
身板抖索,断断解释:“我不想要的。”
江寒再次拖长语调:“废话少说。”
虽然他哀着眼睛,极力表示自己无辜,可江寒并不认为,遂幽幽然道:“这事有多久了。”
冬哥低语:“就这个月的事。”
江寒眼中光幽转动,这小子成日跟着宋铎身边,必是知晓此事的,看来是用心瞒着自己。
外面雨轻,江寒不咸不淡:“你出去罢,为师要睡觉。”
说完倒头就睡在地席上,背转向他。
冬哥纳闷,他师父这是要闹哪样,他看不透。
“还不快走。”屋中回荡着她清渺的声音。
冬哥悄静离开,到门口迷惑凝注她一眼,才带上门。
次日,天清气暖,江寒从地上起来,看她身上多了条被子,掀开,懒洋洋下去,杏花在下面打理花圃。
她梳洗完毕,正闲闲拔弄饭菜,昏沉问旁边的杏花,“现在什么时辰了,本官觉着睡了很久。”
“中侍是睡了很久呢,如今都要近午了。”
江寒咬了一口馒头,神情软趴,自言自语:“我竟睡得如此沉,”她细嚼慢咽馒头,又问杏花:“昨晚我身上的被子,是你搭的。”
杏花精神很好,“是冬哥今早出去时搭的。”
江寒放下馒头,望向园中绣球花,温言:“想不到这小子平时顽劣,对我这个师父还是很孝顺的。”她开朗一笑,又满意夹了根青菜来吃。
饭毕,又觉着闲,看院子里花看得好看,凡是有的从下到上,摘了个遍,小半会儿工夫手里已是捧满各种鲜花,哼着小曲儿,款步走去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