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在虚空中飘荡。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所有的感觉都仿佛消失。甚至连思想都陷入凝滞。时间飞逝，自己不知道过去多久，是一天，一个小时，一个月，还是仅仅几秒钟。
也许，压根什么都没有吧。
……
星月挪动手指。不知不觉，他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归来。一丝微光从眼睑的缝隙中穿过。星月想要睁开眼睛。但下一刻，他又下意识合上眼帘。
太刺眼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
轻微的话语声传进耳膜。星月竖起耳朵，他注意到自己的四肢正被牢牢束缚。肠胃“咕咕”抗议。星月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吃饭了。但他还是继续装睡，一边偷听对方说话。因为对面也是操着人类的语言。
“他还活着吗？”一个女声问道。
“当然还活着。但是，在平面空间中呆那么久，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星期，马上他就会恢复意识了。”一个男性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女子似乎有些不满。
“这也太慢了。”
“这是最快速度。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在那种情况下，除非使用这种手段，否则不可能将‘红瞳死神’带走。”
“但到头来，你还是不敢与那个女性制裁者交手。”
“这是另外一件事。蝶，你与其在这里和我怄气，还不如赶快去看看俘虏。我看到他刚才动了一下。”
脚步声渐渐接近。星月微微皱眉。他知道自己已经装不下去了。谈话的两个人，应该是蝶和狼。看起来，自己是被变异者抓住了。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时，自己的确是被控制住动作。但接下来，自己的意识竟然都会消失，这完全出乎意料。很明显，变异者是使用了某种能力。
没错，就是那个最后的变异者。
星月张开眼睛。不出所料，蝶就在自己面前。而在她的身后，则是狼和莱姆。但星月最关心的容布却没有出现。蝶面露狞笑。她拍拍星月面孔。
“哟，醒了吗。”
“……”
“怎么，说话呀，还是说，你已经害怕地说不出话来了。”
“……肚子饿。”星月简单明了地说道。他的肚子“咕咕”直叫。看到青年如此直白，蝶竟然一时无言。后面的莱姆“噗嗤”一笑。
“说的也是呢。这个家伙的确是有两个星期没有进食了。虽然就生理时间来说，恐怕也只有短短24个小时。”
“莱姆，你给我闭嘴。”蝶立刻训斥。莱姆赶紧退后。星月挑起眉毛。“生理时间？那是什么？”
“这和你无关。”蝶强硬答道。星月注视着眼前的女性变异者。与之前一样，蝶依然穿着暴露。她只是用动物毛皮遮住自己的三点，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星月移开视线。
“这里是哪里？”
“现在提问的是我，不是你。”蝶厉声说道。星月不予理睬。他看着天上郁郁葱葱的树叶。自己是在一片热带雨林中。蚊虫的“嗡嗡”声不绝于耳，那烦人的声响，扎得人脑袋生疼。
真难听。
星月昏昏欲睡。他垂下眼帘。“啪”，蝶一个巴掌抽下。星月猛地吐血，他的右半脸被打出一个大包。蝶冷冷相望。其他的变异者也是幸灾乐祸。星月挪动嘴唇。
“……你想问我什么？”
“所有的一切。你和‘火狐’到非洲的目的，以及你所知道的关于人类的情报。全部说出来。”
“如果我不说呢？”
“那你就要吃点苦头了。我向你保证，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你一定会希望早一点死。”
蝶面带狞笑。而星月则是眨巴眼睛。他看向后面的狼。但狼却刻意避开青年的视线。星月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反正也没什么刻意隐瞒的。我和福克斯这一次来到非洲，是为了夺取你们拥有的‘哈米吉多顿’碎片。”
“为什么？”
“因为我想，只要我手上有陨石碎片，北美定居点就会找上门来。我不知道福克斯是怎么想的。大概，他的目的和我是一样的吧。”
“那你们和东方定居点有什么联系。”
“你是说苏定他们？抱歉，没有任何联系。看到他们出现的时候，我和你们一样震惊。”
“那你们和‘巨象’部落之间有没有关系。”
“我可懒得和变异者扯上关系。”星月回答道。蝶看向身后的狼。狼默默点头。蝶心中明白。她重新面对青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女性制裁者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星月的视线顿时凝固。蝶咧开嘴巴。“不用狡辩，我们都知道你和‘她’的关系。说实话，我们之所以要抓你，也是为了把‘她’引出来。”
“你们不会成功的。”
“是吗？但如果我说，就在你被我们抓住的一刹那，她就出现了呢。”
“！？”星月瞪大眼睛。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蝶显出笑意。“那个时候，她可是十分紧张。就像现在的你一样。看起来，对于她来说，你真的是十分重要。虽然我也不太了解人类的感情就是了。哈哈哈……”
蝶放声大笑。她残酷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但星月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焰雪出现了，在非洲出现了。这么说，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许就在几米之外，几公里之外，还是……
星月猛地使劲。但他的四肢都被巨大的藤条绑住，一动都动不了。蝶收回笑容。她看着青年的红瞳。
“你就那么想去见她吗？”
“焰雪在哪里？”
“现在是我在问话。”
“焰雪在哪里？”星月厉声问道。他无视蝶的威胁。青年疯狂挣扎，那血红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让人不寒而栗。蝶下意识退后。她现在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但不知为什么，看到星月狰狞的表情，她却有一种自己要被吃掉的错觉。蝶环顾四周。狼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笑容中似乎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意思。蝶顿时心中火起。
这个混蛋，他是在小看我吗？
“很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蝶大声说道。她一把抓住星月的脑袋。“‘红瞳死神’，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归蝶’部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我们可以与被审讯对象的脑电波同调，强行得到想要得到的情报。在这种能力面前，不管是撒谎，硬抗，胡言乱语，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是从你的大脑深层直接获取信息，然后进行同化。甚至可以说，在我使用能力的时候，我与你就是一体的。无论是思想，情绪，还是身体的反馈，都一模一样。这是无敌的能力，但我却不喜欢经常使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
“很简单，无论是对于同化者，或是被同化者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这就像是自己的灵魂被瞬间拔出身体一般。就算日后恢复，也会有很强的违和感。尤其是被审讯的对象，如果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甚至还会精神崩溃。比如之前那个名叫王立成的东方士兵，他在受到审讯之前还是威武不屈，但在审讯之后，却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红瞳死神’，你可要多撑着一点。我可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废人。”
星月目光炯炯。他红色的双眸迸发出杀气。蝶抓住青年的脑门。她示意莱姆上来。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莱姆，如果出现意外，你就终止同化过程。”
“我知道了。要不要顾及被同化者的死活。”
“……随便你。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他活下来。他还有用。”
莱姆点点头。他稍稍拉开距离。蝶闭上眼睛，她抛开杂念。星月使劲挣扎，但这根本无济于事。神经系统正在渐渐接续。蝶做好准备。然后，一刹那……
空白。
蝶努力保持着意识，无论什么时候，同化的感觉总是让人难以忍受。蝶知道，自己已经与星月的记忆同步。无数的场景从眼前穿过，雄伟的巫山要塞，苍茫的青藏高原，拥堵的东方贫民区，荒芜的伊比利亚沙漠，以及，印度洋上核爆的光芒。战斗，哀嚎，轰鸣，绝望，暴走的思绪如同洪水一般冲进脑海，而这一切，只有一种颜色。
血的颜色。
这就是这个家伙看到的世界吗？
蝶尽力将触角伸向更深处。在深渊的尽头，一个小小的黑盒深不见底。它就像是宝物一般，被无数的记忆紧紧保护着。蝶撕开外面的防卫，她伸手触碰。
这便是关于“她”的记忆。
太好了。
蝶露出狞笑。她终于找到了想要找到的东西。但下一刻，她的脸上却露出恐慌。巨大的精神洪流冲破阻拦，变异者女子爆发出痛苦的哀嚎。她费尽最后的力气阻断同化，然后不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