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终结的序曲（四）

公元2149年12月28日夜间23时40分，东方定居点，中央区。

两个士兵站在贫民区和中央区的隔离墙上。他们沉默地观察着远方。东方定居点分为中央区和贫民区，但军方却从来不在贫民区驻防。他们虽然也会定时在贫民区巡逻，但这更多的是为了维持治安，以及对贫民区进行镇压。事实上，即使对于中央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他们也从来不将贫民区看成是自己的领地。

但对士兵来说，他们的心思就复杂多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贫民区出身。虽然已经到了该抛弃的时候，但当注定之日真的到来时，他们的心中还是会有所顾忌。黑夜深沉，身后的中央区一片安静。由于戒严的缘故，街上的灯光已经全部关闭。但在缺乏法律约束的贫民区，致密的灯火却是络绎不绝。从结果来看，两块地方的情况反而是反了过来（过去中央区才是真正的不夜城）。探照灯还在移动，巨大的探照灯照向天空，一个士兵搓揉眼睛。

“那是……什么？”

“！？”另外一位士兵举起望远镜，他向西远眺。但下一刻，他的身子却好像定住了一样。视线中，巨大的阴影正沉沉压来，它隐藏在丛云之中，就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徘徊在东方定居点上空。两个士兵呆呆相望。突然，他们反应过来。

“是敌人！！！”

“敌人已经突破巫山要塞了吗？”

“立刻发出警报，通知林悠将军，请求支援。”

“明……明白。”

刺耳的警报声凭空响起。紧接着的是野兽愤怒的咆哮。无数的黑影从天而降。枪声飘过，刹那间，嘹亮的警报声响彻天空，整座东方定居点同时从睡梦中苏醒。

……林中和猛地睁开眼睛。他刚刚结束化疗。密集的枪声在城市中回响。林中和问道。

“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是警报？巫山要塞那边开战了吗？”

护卫语无伦次。医护人员也是惊慌失措。林中和见势不妙。他轻轻咳嗽。

“没事的，你们待在这里。保持秩序，不要惊慌。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主席……”听到林中和的安慰，大家都是露出笑容。但林中和自己却是毫无笑意。他立刻拨通军队司令部的号码。不一会儿，林悠的声音便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

“叔叔，我……喂，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执行命令，现在是最高战备状态。快一点。”

嘈杂的声音在话筒中鸣响，很明显，军队总部也处于十分混乱的状态。林中和耐着性子。他等着林悠稍稍忙完之后，方才重新开口。

“发生了什么事。”

“是敌袭。”林悠气喘吁吁地说道。“就在刚才，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西方。变异者从天而降，它们就好像是从黑影中蹦出来的，它们的身上都发着绿光。现在，黑雾正在贫民区蔓延。我们的士兵竭力反击，但他们数量太少，无法形成气候。贫民区的失守已经不可避免。叔叔，叔叔？”

林中和心口一闷，他抓住胸口。身旁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吓了一跳，他们赶紧冲上前来。但林中和却示意他们退下去。电话那头，林悠也注意到异状。他问。

“叔叔，怎么了，你那边有事吗？”

“不，我这边没事。”林中和深深呼吸，他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一些。“林悠，你打算怎么迎敌。”

“调集兵力，在贫民区与敌人决战。”

“这样没用的，现在是敌人占据优势，我们兵力不足，又缺乏准备。这样，你收拢部队，全军退回中央区。”

“但这样一来，贫民区就没人防守了啊。”

“就算你防守贫民区，一样守不下来。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贫民区作为一个缓冲，尽可能拖延时间。”

“……林中和主席，您这么说，是要抛弃贫民区吗？”林悠声音微微颤抖。林中和合上眼睛。

“我应该教给过你，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林悠，你立刻命人打开贫民区与中央区之间的隘口，收纳难民。但我只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贫民区与中央区的通道必须断绝，除非军方人员，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出入。”

林悠诺诺领命。但他的心中却是阵阵打鼓……有一个小时来收纳难民，但贫民区现存的人民何止千万。以现在的情况，光是一个小时，能够收纳几十万人已经算是万幸。而留下的人，他们只能在变异者的肆虐中自求多福。

或许，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该不会，林中和是想事后把这个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吧。林悠心里面嘀咕。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声不吭。林中和继续说道。“林悠，派出黑色战士。”

“黑色战士？但是……”

“少说废话，林悠，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要多。你早就背着我把黑色战士弄出来了吧。无所谓，这些事情我不追究。但这一次的战争，你必须全力以赴。与巫山要塞的守军取得联络。但也不必‘命令’他们回援。只要让他们审时度势，自己作出判断就好。另外，一定要保护好欧洲军队的安全。欧洲的援兵现在对我们极为重要，保护好他们，就是在保护我们的未来。”

“……明白，”

“林悠，记住，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将来又会做出些什么。我始终将你当成亲人。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叔叔，但是……”

“就这样，你奋力作战吧，我挂断了。”林中和说道。他立刻放下话筒。身旁的医护人员们都是面孔惨白。林中和勉强挤出笑容。

“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大家各就各位，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快一点。”

“是……”医护人员们重新埋头，他们回到工作之中。但这一次，他们的表情却不再安稳。林中和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外面的炮火声震耳欲聋，但这位东方的最高统治者却是一动不动，他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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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49年12月27日深夜，东方定居点遭到突然攻击。一个虚幻的黑影出现在西方的夜空中，它好像是跟着天边的乌云一起飘过来的。警报声响，士兵们都是惊慌失措，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变异者便从天而降，它们好似凭空出现，降落在贫民区的人堆当中。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变异者大肆屠杀，到处都是鲜血的味道。

人类完全陷入被动。过去，他们的战术一直是在巫山与敌人决战，因而在本土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部队。现在突然遭到攻击，守军毫无准备，几乎一触即溃。贫民区的民众陷入恐慌，他们中的很多人在睡梦中就丢掉了性命。而侥幸活下来的人则是疯狂逃窜。少数巡逻的士兵想要反抗，但他们缺乏组织，又是在贫民区这种错综复杂的地形，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

凌晨两点，陆军司令林悠抵达最前线。他发布几条命令。首先，中央区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的平民立刻进入指定地点避难；其次，全军向中央区撤退，放弃贫民区。贫民区民众可以通过临近的隘口向中央区逃难，但这个时间仅仅持续到3点为止。3点之后，贫民区与中央区之间的道路将被彻底阻断。而他最后的命令，则是调集所有的空军和火炮部队，在市中心集合，一旦封闭成功之后。他就会击中使用火力，对贫民区实施毁灭性打击，将入侵者一口气统统毁灭。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因为这等于是要将贫民区百姓的性命弃之不顾了。于是乎，命令发布仅仅十分钟后，大批的民众便如同蝗虫一般向中央区涌来。而通关的隘口就那么点。难民们互相推搡。有的人甚至大声叫骂。

“滚开，是我先来的。”

“你才应该滚开，明明是我先。”

“不要挤，不要挤，我怀里还有孩子。”

“哇哇哇，妈妈，你在哪里。”

……嘈杂的声音充斥耳膜。林悠站在隔离墙上，他观察着远方的战场。深夜的寒气冻人心骨，士兵们都是神情紧张。火光熊熊，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说不定什么时候，敌人就会杀到面前。

“妈的，还不如快点呢。”林悠心中说道。有的时候，他甚至都期待着变异者能够快一点出现，好让情况变得更加简明一些。黑色战士正站在林悠身后。它一动不动。林悠深深呼吸。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黑色战士沉静的样子，他的心情也会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这一次，林悠根据林中和的命令，将自己最后的王牌全部亮了出来。一开始看到黑色战士的时候，士兵们都是惊慌失措。但渐渐地，面对这充满威压感的身躯，他们反倒安下心来。

毕竟，怪物，也不只是敌人这边才有。

……

林中和深深叹息。他突然感到一阵疲倦。难民还在簇拥，两盏巨大的闪光灯来回照耀。林悠拉了拉领口，他似乎是稍稍放松了一会儿。但就这个时候——

“嗡嗡”。

“！？”林悠猛地一惊，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这又好像只是风声。滚滚的残云在天空中漂浮，一刹那，刺耳的尖鸣响过天空，整个东方定居点仿佛都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