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美妇人,皮肤光滑紧致,头上小指大小的珍珠光华内敛。看到林夫人进来,美妇人端坐在主位上。
林夫人恭敬行礼,说:“民妇林氏见过周夫人。”
周夫人在林夫人进来时故意不动,就是想给林夫人一个下马威,免得自己女儿没了顶头的婆婆,倒有一个破落户跑来充婆婆。
林夫人也是怒火中烧,可她和官家夫人打的交道多了,自然修炼出一副好的养气工夫。
“赶快坐,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
周夫人笑着招呼,林夫人坐在周夫人的下手,林子宜站在林夫人身后。
周夫人眼光一转,问:“林夫人身后这位是?”
“这是小女,跟着我来见识一下京城的大好风光。”林夫人特意解释说:“来京以后水土不服,脸上出了点疹子。”
表哥表妹向来是大忌,看到林子宜梳着妇人发饰脸上又遮着,周夫人放下一半的心。周夫人身旁坐着一个身着水蓝锦衣的姑娘,浓眉大眼身形高挑,典型的北人长相。
那个姑娘注意到林子宜打量的眼神,冲着林子宜灿然一笑。
周夫人拉着身边的姑娘,说:“这是小女,闺名乐然。”
林子宜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推给周乐然。
“这是许家祖传之物,东翰的娘亲去世之时,亲手交给我叮嘱我交给东翰的妻子。”林夫人说得诚恳。
木盒中放着一只绿油油的竹节镯。周夫人一看便知,这是上了年头的老东西。
周乐然拿过木盒,说:“谢谢林夫人。”
“东翰的娘亲走的早,乐然一嫁过去就要当家理事,还要林夫人多多指点。”周夫人看到林夫人的诚意,自然放低姿态,想为自己的女儿谋划一番。
“操持完东翰的亲事,我马上就要回南州。”
林夫人说得委婉,周夫人也明白林夫人不会过多干涉东翰的家事。和明白人说话就是好,双方都很有默契。
周夫人指着桌上的烤鸭说:“这是迎春楼的招牌菜,林夫人一定要尝尝。”
马上有丫鬟夹一块油亮的鸭肉放在林夫人的碟子中,林夫人没吃,只说:“媒人说婚期定在半月之后,时间匆忙,礼数不足之处还望周夫人见谅。”
“这南方北方的婚俗不同,礼数不足之处也是可以谅解的。只要我儿以后,婚姻美满,琴瑟和鸣。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周夫人说话时,周乐然害羞得低下头。看来东翰已经博得岳父岳母,甚至是未来妻子的满意。周家对亲事满意,自然不会在其他地方多做苛责。林夫人松了一口气,这桩婚事还是很好操办。
“周夫人放心,东翰是我哥哥嫡出的血脉,我这个做姑姑的,自当尽心尽力。”林夫人把该说的说完,自然告辞出来。
林夫人和林子宜出了酒楼,还没上马车。一个丫鬟捧着荷包出来,说:“我家夫人说,这是给表小姐的见面礼。”
林子宜上了马车,坐在林夫人对面,打开荷包,拿出一块青色的玉佩。
“什么东西?”林夫人这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林子宜随手把玉佩塞回荷包,这样的玉佩她少说也有五六个,“周家小姐看着还算一个大家闺秀。”
林夫人卸下温和的面具,凭着自己识人的眼光,说:“那要看她能忍多久。”
周家小姐看着是不错,可眉眼之间总有一股自傲之气。之前的婚事不顺,也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表哥有苏秦张仪之才,处理内宅关系自然不在话下。”林子宜看着周乐然就知道,她对表哥已是情根深种。
“男人拘泥于内宅之中,还有什么用处。”林夫人对周乐然除了家世,真是什么都不满意。
“娘亲何必操心这么多,等到婚事结束,我们早早回南州。娘亲你眼不见心不烦。”
林子宜为林夫人宽心,林夫人知道这婚事早已没有回转之地,未来之事还未发生,她在这里操心也是无用。
“娘亲,女儿听说京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林子宜拉着林夫人的衣袖,撒娇说。
“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想到处乱跑。”林夫人宠溺地说:“你这样子我真是好久没见了。走吧!我们今日就去红螺寺。”
城郊的红螺寺最出名的就是求姻缘,林子宜早就打听清楚,红着脸说:“娘亲。”
林夫人拉住林子宜的手,说:“娘亲知道你心中还在想着董江。”
董江这个名字,真是好久没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了。林子宜恍惚地想着,我真的还在期盼着他早日归来吗?
林子宜的神色复杂,林夫人安慰说道:“子宜呀!娘亲知道你爹爹逼董江写下了和离书,若是你实在不想等下去,你可以告诉娘亲。”
“娘亲。”
林子宜眼眶湿润,扑在林夫人的怀里,说:“女儿不知道,女儿害怕。”
林夫人摸着林子宜顺滑黝黑的长发,说:“不必害怕,哪怕有了你弟弟,你还是林府大小姐。爹娘都会照顾好你。”
林子宜真是压抑太久了,这几年间六姨娘在林府内宅兴风作浪,林夫人自顾不暇。她只能默默坚持,只是偶尔她也很累,她也想回到那些被人呵护的日子。
红螺寺不算皇家寺庙,但因为这里求姻缘极其灵验,往来香客众多。林子宜走下马车,看到丛林掩映中的红螺寺,自有一种佛门清静地的宁静。
一路走到大殿,林夫人站在外面上完香,说:“子宜,你去吧!”
林夫人早已对姻缘这些事情没了兴致,林子宜一个人想问些什么也方便。
“娘亲,你不去问问表哥的姻缘?”林子宜很不解地问。
林夫人在佛寺里,不好说姻缘天注定,好或不好根本没法改,是说:“你表哥和周小姐的姻缘肯定早被得道高僧算过,我就不必再多此一举。”
林夫人说得很有道理,林子宜带着春草去上香求姻缘,林夫人找了一个僻静处休憩。
林子宜跪在佛前,虔诚许愿,“愿佛祖保佑,信女早日等到夫君平安归来。”她的手指在签筒上犹豫,最后抽出一根签子,取了签文没有去解签。
“小姐,怎么不去解签?”春草有点弄不懂自己小姐为什么求签却不去解签。
“何必呢?知道太多不过徒增烦恼。我本就许诺会等他回来,结局如何就等他回来再说吧!”林子宜说得凄然,年少时如何许下承诺,她早已忘记。可承诺终究是承诺。